但看那模樣,似在斟酌。
人群中,楊華忠忍不住站了出來。
「我不贊同二哥說的那個刨墳的提議,」漢子大聲道。
「且不說,死者為尊,咱不能去擾亂她的清靜。」
「退一步說,就算當初是她耍了手段,可咱爹,終究還是她養大的。」
「咱老楊家的這些田地,房屋,也都是她傳下來的。」
「喝水不忘挖渠人,她就算千錯萬錯,那也是上一輩之間的恩怨,咱這些做晚輩的,不能刨墳,這是傷天理的!」
楊華忠說得很激動,臉膛都漲紅了。
楊華林指著楊華忠的鼻子罵:「你認賊做祖母,那個惡毒的女人才不是我們祖母呢!」
楊華忠冷笑:「二哥你這么猴急,說白了不還是貪圖閻槐安的那筆謝禮么?」
楊華明插腔道:「三哥說的對,咱親祖母自然是要重新認回來的。可原來那假祖母,咱也不能一筆抹掉她的功勞啊!」
楊若晴也忍不住湊了個熱鬧。
「要我說啊,甭管親曾祖母還是假曾祖母,這其中最可惡的,是曾祖父。」她道。
「他先是背叛自己的結發妻子,接著又辜負情深意重的小妾。」
「山神廟生孩子,顯然是打著要孩子舍大人的心思。」
「最該刨墳挖出來的,是曾祖父才對,他沒有一個男人的擔當!」
楊若晴這話一出,方才還鬧騰的屋子里,頓時就安靜了。
一雙雙目光高,齊刷刷落在她身上。
這樣驚世駭俗的話,大家都是頭一回聽。
在眾人的認知里,男人是沒錯的,傳宗接代嘛,問題都在女人們身上。
「胖丫這話我愛聽!」
人群中,一個響亮的聲音突然響起。
竟是楊華梅。
楊若晴暗暗驚訝了下,只聽那邊的楊華梅接著道:「我聽到這些事兒,就對祖父不爽了,什么狗屁男人嘛,又自私,又沒擔當,憑啥錯都在咱女人身上?不公平!」
聽到楊華梅這話,楊若晴真的很意外。
在這個男權社會,男人們凌駕於女人們之上,女人們也自願被男人凌駕。
想不到,平時跟豬一樣,只知道吃喝拉撒的楊華梅,竟然還覺醒了?
「梅兒,莫胡鬧,給我閉嘴!」
那邊,譚氏低聲呵斥楊華梅,並朝老楊頭那邊瞥了一眼,面露擔憂。
老楊頭的臉色,也是當真不好看,鐵青鐵青的。
一股低氣壓,盤旋在屋子里。
眾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再開口。
老楊頭又沉默了良久。
最後,老漢重重嘆出一口氣來。
「老三說的對,那都是上一輩的事兒,人死,恩仇滅。」
「甭管是生恩,還是養恩,都是如山重啊!」
老漢沉聲道。
然後,他緩緩抬起一雙飽經滄桑的雙眼。
那眼睛里,有些懊悔,自責。
「孩子們啊,我想好了,明日上晝,全都跟我去後山給你們親祖母修墳,立碑,燒香,磕頭!」
「爹,那閻槐安那筆謝禮……」楊華林再次冒了個頭問。
老楊頭看了楊華林一眼,老漢緩緩搖了搖頭。
「我親娘當初是那樣樂善好施的人,做兒子的,我、我實在沒臉再要那謝禮了……」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