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飼養場下班的時候太陽還沒落山，楊進寶又站在校門口聽巧玲上課，他再一次聽得入迷了。

忽然，那邊的山道上開過來兩輛汽車，是黑色的桑塔納，特別嶄新。

汽車的後面揚起一片塵煙，風馳電閃，來到楊進寶的身邊竟然停止了。

「吱——！」尖厲的剎車聲傳來，緊接著車窗打開，閃出兩張笑容可掬的臉。

「進寶，你怎么在這兒？好久不賤了。」

楊進寶猛地回頭，瞅到了兩輛車窗里的人，竟然是兩男兩女。女的是朱二寡婦跟小慧，男的是馬二楞跟狗蛋。

楊進寶大吃一驚，他至少兩年的時間沒見過朱二嫂跟小慧了，也兩年多沒見過狗蛋跟馬二楞。

今天瞅到四個人，看到他們衣冠楚楚，身上穿的都是名牌，馬二愣子跟狗蛋全戴一副蛤蟆鏡，每人開一輛車，兩個女人坐在他們的旁邊。

「朱嫂，小慧，咋會是你們？」楊進寶差點沒認出來，驚訝了半天。

「進寶，就是我們啊，你還好嗎？」朱二嫂跟小慧一起笑眯眯問。

「好！你倆這是……發達了？都開上汽車了！」楊進寶特別羨慕。

「不但有汽車，還有大哥大呢。」朱二嫂跟小慧又一起晃了晃手里的大哥大。

大哥大這東西楊進寶聽說過，就是移動電話，跟半截磚似得。聽說大都市里有人用，比固定電話強多了。

按說楊進寶也買得起，可大山里沒信號，這東西就沒用，擦屁股都嫌拉腚，還沒半截磚好使，

「這汽車是你們買的？」楊進寶問。

「是啊，十幾萬呢，進寶，上來坐坐，感受一下唄？」朱二嫂特別熱情，拉著男人的手往車上拽。

「不了，不了……看樣子你們的確是發達了。」

「是啊，這兩年賺了點小錢，回家來看看，進寶你忙，俺倆先走了。」小慧跟朱二嫂沖他擺擺手，車上的狗蛋跟馬二楞竟然沒搭理他。

汽車呼嘯一聲開進了村子，楊進寶知道馬二楞跟狗蛋在山外掙錢了，是回來得瑟的。

所謂衣錦還鄉，掙錢以後當然要回村顯擺，要不然掙錢干嘛？

楊進寶呵呵一笑搖著頭走了，不用問，這倆孫子是回來跟他作對的。

兩輛汽車開進村，分開以後一路鳴笛，狗蛋回到了楊家村，馬二愣子回到了馬家村。

狗蛋兩年多沒回來，原因只有一個……害怕洪亮。

因為他拐走了人家洪亮的媳婦，擔心那小子見到他，一刀劈他個桃花開。

洪亮死去的消息傳到四水縣，村子里沒了危險，狗蛋才敢回來瞅瞅爹娘。

汽車來到家門口，狗蛋趕緊開門下車，將媳婦小慧跟閨女淼淼牽了下去。

這時候的淼淼比離開的時候個子高多了，小女孩已經六歲，正在上一年級。

狗蛋扯著閨女跟媳婦，沒進門就喊：「爹——！娘——！兒子回來了，回來看你們了，爹！娘！！」

狗蛋的爹娘從屋子里迎出來同時嚇一跳，狗蛋爹手里的煙鍋子掉在了地上。

「娃！俺的娃啊——！」狗蛋娘嚎哭一聲撲過來，一下子抱上了兒子，死死不撒，大聲嚎啕。

兩年多沒見過兒子都要想死了，狗蛋當初走的時候破衣爛衫，是帶著小慧跟淼淼私奔的。

兩個人踏著夜色跟初冬的積雪，一步一挪，那時候山里的大路還沒有修通，三個人翻山越嶺逃到了四水縣城。

狗蛋的姑姑上次來信告訴哥嫂，侄子發達了，先幫人打工搬磚蓋樓，然後又成立一個建築隊，承攬了幾批工程，賺了不少的錢。

按說，過年的時候狗蛋就該回來，可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洪亮已經死了，擔心帶著小慧回家，那小子沒完沒了。

現在終於回來了，拖家帶口，見到爹娘就磕頭。

「爹！娘！兒子不孝順啊，一走就是兩年多，我領著兒媳婦跟孫女回來了，小慧！快！跟咱爹娘磕頭，淼淼，叫奶奶啊……。」

小慧乖得很，丑媳婦終於見到了公婆，趕緊跪下喊了一聲：「公公，婆婆，兒媳婦跟您二老磕頭了。」

淼淼也甜甜喊一聲：「爺爺，奶奶，俺給您磕頭了。」

狗蛋爹跟狗蛋娘差點暈過去，樂得北都找不到了。

從前還擔心兒子娶不到媳婦，因為狗蛋好吃懶做，現在竟然領回來這么好個媳婦，還有個孫女，幸福是天上掉下來了，當然樂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好孩子！俺的娃啊！起來，快起來……。」狗蛋娘沒有嫌棄小慧是寡婦，也沒有嫌棄淼淼不是兒子親生的。

既然兒子樂意，小慧沒有意見，兩個人又那么恩愛，寡婦就寡婦唄，進門就當爹，省了兒子多少事兒啊？

所以，狗蛋娘一手一個，這邊拉起小慧，那邊拉起淼淼，進了屋子按在了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