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閻把毛巾放在掛鉤上,呼了口氣。
「李二叔好,李二叔再見~」
挎著書包的女孩叼著油條,幾個健步就沖出門去,她從李閻身邊掠過,濕漉漉的頭發纏在一起。
「把漿喝完了,留個底給誰看吶。」
陳昆喊道。
「要遲到了。」
女孩甩著鼻音,已經不見蹤影。
李閻手背擦著臉上發青的胡茬,自己過了年才二十六,二叔兩個字可沒少聽。
女孩叫陳欣蕊,陳昆的女兒,十三歲。哦,陳昆二十九。
「越來越淘了。」
陳昆一抻報紙,嘴里嘀咕。
「我說昆哥,你還沒三十吧,我怎么覺得你跟提前退休了似的?」
李閻打趣了一句。
「我這叫享受生活,你看看你,早十年在你們村東口樹林兒,摸黑跟小姑娘玩親嘴有你吧,你看看現在我女兒多大了?」
「我這不,還想玩兩年嘛?」
李閻沒心沒肺地笑著。
「想玩?生個女兒有你玩的,誒,我跟你說。」陳昆一抽凳子,臉靠近李閻。「這小棉襖就是跟禿小子不一樣,就我們單位那幾個……」
李閻笑眯眯地聽著,好一會兒,陳昆忽然不說話了。
「怎么了,昆哥,舌頭掐嗓子眼了?」
陳昆笑罵了一句。笑了兩聲又說:「以前我說一句,你頂三句。上次你來我家,欣欣還小。那光景我現在還記得。怎么回事,一次誤診把你嚇著了?」
李閻得白血病的事,含糊不過去。老中醫什么的,那是耍貧嘴。仗著陳昆他們沒見過自己發急病,李閻說自己是被誤診了,惹得張繼勇取笑了他好一陣。
「可不。」李閻點了點頭,笑意難明。「我都他娘的閉眼等死了。」
陳昆和李閻都在笑。
一陣來電音樂響了起來。
「錢~不好掙。不管你是小姐還是商人……」
李閻拿起手機。
「喂?」
「師兄?」
電話那頭是雷晶。
「你還在京城吧?」
雷晶剛下機場。
「你在哪兒,把地址給我,我晚上忙完去接你。」
「哦,二環……」
李閻說完地址,把電話一掛。對面的陳昆一仰臉。
「晚上八點。」
「穩了,接著喝。」
兩個叔叔輩的男人指著彼此,嘴里不約而同地「吶~」了出來。
……
夕陽西斜,嫩柳款動。
湖水上有人影一晃而過,是個穿白色短背心的男人,胸肌鼓出一塊,大腿上筋肉虯結,好似獵豹一般奔跑。
他咬著牙根,臉上肌肉抽動,汗水從臉頰滴落。
這人叫高勝,是省隊的短跑運動員,拿過兩次全國錦標賽冠軍,才二十二,年輕氣盛。
他的眼里,是前方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色長服的高瘦青年,說來也奇怪,這高瘦個子邁步又短又輕。可他花了吃奶的力氣,死活也追不上人家。
驀地,人家一停,男人幾個健步沖了出去,好一會兒才停下,愕然扭頭。
「怎么不跑了?」
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
人家又不認識自己,跑不跑關自己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