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換馬記(中)(1 / 2)

從姑獲鳥開始 活兒該 1455 字 2020-06-19

大明有內廷二十四道衙門,即十二監,四司,八局。

這些內事衙門,職權包括關稅,鹽礦,織造,瓷器,軍需,皇宮用度,乃至一部分國家工事的建造。

可以說,是當大明朝廷半個錢袋子使喚。

嘉靖朝以前,二十四道衙門向來是被宮中的宦官們把持。

可自打嘉靖皇帝當朝,龍虎山被敕封國教,情況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織造局,海事局,鹽礦監管,先後被天師道把持,後來緹騎改制,宦官所掌的宮中儀仗,護衛等差事,也被道士們奪了去。

萬歷三年,天師道太乙閣的創立,宣告司禮監太監炙手可熱的時光徹底結束。

到今天,所有這些掌管國家經濟命脈的衙門公署,已經有五分之四的位置,落在了天師道手里,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總還是有些肥缺的軍政衙門,由宦官把持。

比如,茶馬司。

如今的茶馬司監正,叫柴玄,六歲進宮,做過天津礦監,七年前調任陝西茶馬司,眼下正押送一批西南貢馬上京。

無奇不成書,李閻的妖馬飛雷,便是被柴玄的船隊下人給救了。

天剛大晴,港口上的四方大船,船廂外籠著屏風,外頭有優伶歌舞。

柴玄凈面無須,套紗冠,穿一身白色的寬松棉布袍。手里捻著一顆冰鎮葡萄,此刻正拍著大腿跟著哼曲:

沒亂里春情難遣

驀地里懷人幽怨

則為俺生小嬋娟

揀名門……

驀地,雷嘶似的雜噪聲打後頭的馬船的傳來過來,優伶的皮鼓板律斷了,訥訥不知道怎么接。

柴玄也走了板,他悶悶地把葡萄丟到盤子里,眼一瞥身邊的下人:「六子,後頭是怎么回事?昨個兒真真是鬧了一天了,我讓馬倌去瞧,剛清凈一宿,大早起來怎么又不好使了?」

那六子湊過來:「干爹,昨個兒去問了,前兩天,下人不是撈上匹病馬嘛。」

「哦,是有這么檔子事。」

柴玄有印象,當時他遠遠地瞧了一眼,那馬毛皮散亂,四蹄發抖,唇齒直吐血沫子,賣相很慘,後來的事他也沒過問,全都交給下人去做了。

六子繼續說:「自打這匹病馬進了馬廂,可能是把什么病啊,瘟啊帶進來了,後邊馬船上的馬日夜嘶喚,草料也不吃……」

柴玄一聽就急眼了:「荒唐!廢物!咱押的可是進京的貢馬,真讓這糟馬害了病,你有幾個腦袋砍啊?!還不叫人把那瘟馬拉走!」

六子讓柴玄顯得一縮脖子:急忙道「昨晚上就把馬拉走了,把那病馬拉到偏艙底下去了,按理說是沒事了,馬也消停了。」

柴玄這才緩了緩臉色:「叫下人再去看。對了,我那匹「玉胭脂」沒和那糟馬在一條船上吧,呦,不行,我得瞧瞧去。」

柴玄口中的玉胭脂,是他剛上任時候,甘寧土司送他的一匹珍貴馬駒,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神俊異常。

他養玉胭脂足足七年,平日里對這匹玉胭脂,可謂疼愛有加,疼女兒也不過如此,全指望這匹馬進貢上去,討神皇帝的歡心,能把自己調回京里作差。

說著話,他站起身來,汲著鞋走了出去。正撞上外頭進來面無人色的養馬倌。

「大,大人,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養馬倌見了柴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同搗蒜一般。

柴玄倒抽一口涼氣,撞開唱戲的優伶幾步過去,一扯馬倌的脖領子:「出什么事啦!」

養馬倌牙齒打著磕碰:「我,我一個沒看住,那官兵撈上來的怪馬,把咱家的虎咆,十四朱,都,都給咬死啦。」

虎咆,十四朱都是馬名,是這批貢馬里數得著的好馬,柴玄一聽差點沒背過氣去,他惡狠狠地掐著馬倌的脖子:「我的玉胭脂呢?我的玉胭脂呢!」

「玉,玉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