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驚變(1 / 2)

從姑獲鳥開始 活兒該 2742 字 2020-06-19

那位漕運總督朱昌運聽了,只是笑了笑:「久聞天放先生大名,高賢有約,豈敢辜負,只是午時都過了,怎么還不見人吶。」

陳寒躬了躬身:「今天是地藏王菩薩的聖誕,家父禮敬三寶,大清早便去了普度寺聽經,加上年老體弱,轎子不能快。這才派我來招待幾位大人,失禮之處,萬望海涵。」

一旁的臨安候開了腔:「哪里的話,我們不是窮挑理的性子。倒是只見陳大,不見陳二,我還有些想他哩。」

「復開叔叔是國戚貴胄,我霖弟還要叫您一聲叔叔,您又何必總和小輩的過不去呢。」陳寒說著,胳膊往外一支:「等老二來了,我一定叫他給叔叔賠罪。」

這位臨安候李復開,看上去比李閻也大不了多少,看面相便是個火爆脾氣,此刻聽了臉色稍緩了些:「叔叔就免了罷,我聽著肉麻。你又這個年紀,干脆叫我一聲臨安候便好了。」

陳寒笑道:「小侯爺。」

這幾位談笑自如,一邊的李閻權當不覺,眼神定定瞅著桌上新上的一道赤點石斑魚,泥塑木雕一般。

「啊,李鎮撫,你瞧瞧你瞧瞧。小人一時疏忽,冷落您了,等一會開了酒宴,我一定自罰三杯,給李鎮撫賠罪。」

這幾位話頭正熱,陳寒卻主動轉到了李閻身上。

李閻這才眼神一動,他看向陳寒:「不疏忽,不冷落,不必賠罪。」

李閻這話回得冷,陳寒的話頭落在地上,也不尷尬:「鎮撫大人不虧是軍鎮中人,言談一絲不苟,難怪當今聖上和李總兵,把龍虎旗牌這樣事關社稷的國器交給你押送啊。」

李閻打了個哈哈:「陳公子過譽了。」

話到這兒,有沒了下文。

陳寒不易察覺地抿了抿嘴,干笑一聲又與朱總督和李侯爺暢談起來。

酒桌上其他人睡著陳寒的話頭,不時應和兩聲,多是逢迎這兩位漕運總督和侯爺的話,只是說得雅致含蓄,想誇朱昌運,先把當今首輔,這位朱大人的恩師沈一貫的斐然政績褒揚一番,逢迎李侯爺,便把他南營操練的壯觀場景大書特書,情動之時,遠地比一比細柳營,近地賽一賽戚家軍,說得李復開眉飛色舞。其中察言觀色,對人下菜碟的話術火候,可謂爐火純青。酒桌上唯獨李閻一人神游天外,不知做何感想。

天放先生請客,這多半會卻不見人影,只一個大兒子陳寒,儼然把幾桌酒席的貴人都照顧得體貼周到。

主客盡歡,氣氛濃烈之際,陳寒幾次偷眼打量李閻,只順著他的眼光見到一碟子石斑魚,再無其他。這讓陳寒心里有些捉摸不定。

這次舟山本地的豪紳請客,請他李鎮撫來,不是甚稀奇的事。可把他和堂堂的一品大員,世襲的貴胄侯爵擺到一起,便有些架在爐子上烤他的意思在里頭。

除去龍虎旗牌在身的王命,李閻只是五品,又是武官。你看這滿堂的賓客,連港口旁邊駐扎,正三品的嚴參將也沒有上桌的資格,遑論他了。

陳寒的本意,是替自己父親斷一斷這位李鎮撫的成色,是真如傳聞中星君下凡,銳不可當?還是個銀樣蠟槍頭。

擺出這副架勢,就是要這姓李的如坐針氈,誠惶誠恐,丟些丑才是最好,之後自己,或是天放先生出面緩和一下,收服了他。

別的不說,便是李閻的靠山李如梅,見到臨安候,也要恭恭敬敬叫一聲侯爺,他李閻見到臨安候,按軍職是要行跪拜的大禮的。

果不其然,沒一會,旁人沒有向李閻搭話,這位在蘇州城里作威作福慣了的臨安候卻主動找上了李閻。

「誒,聽說李鎮撫是去過朝鮮的?是個知兵之人?」

可李閻卻不答話。

「李鎮撫?」

李閻這次如夢方醒:「啊,您恕我耳背。」

「……」小侯爺剛要張嘴,李閻卻搶話了:「還不開宴么?」

他和臨安候的對話本就吸引目光,這話一出,更是奪人耳目,有幾個人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等家父來了,便開宴。」

陳寒低了一下頭,隨即正色道。

「哦。」

李閻答應一聲,又不說話了。

整個天妃館一下子陷入一種極為古怪的寂靜當中,連臨安候也忘了一開始要和李閻說的話,有些不適應這位李鎮撫。陳躍武坐上酒宴,就一直是個悶聲葫蘆,此刻他的眼睛飛快瞥過李閻的臉,然後繼續默不作聲。

良久,朱總督才沉吟道:「天放先生是江浙一代的名士,又是長輩,等些也就等些,李鎮撫適才,有些無禮了。」

李閻這才沒裝啞巴,抱拳道:「是我冒失,朱大人和陳公子,原諒則個。」

陳寒皺了皺眉頭,他這才發覺這姓李的是故意的,沒有設想中的進退失度,但也絕稱不上得體,只是冷淡,這樣態度為所未聞,可的確試探不出什么。

莫非真像自己父親猜測的,這位李鎮撫不走驛站偏走水路,意在我陳柯二家么?

正在此時,門口有天妃館的伙計的唱名:「天放先生到了!」

這一嗓子下來,酒席上呼啦站起來一大片,就連漕運總督朱昌運,臨安候李復開兩人,也先後站了起來,李閻環顧一圈,也慢悠悠起身。

「這位陳天放好大的威風啊。」

李閻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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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你說,憑什么李將軍便能吃香喝辣,咱就得窩在船上吃粥就菜啊。」

這般說話的,當然是才可以踉蹌下地的曹永昌。

「想吃啥我給你做,你還怕我做的沒有館子好吃?」

查小刀躺在吊網上。正看彩畫戲本解悶。

「菜做的再好吃,和有人請客也不是一個滋味啊。」

曹永昌一拍桌子:「叔叔,我聽說今天是地藏王菩薩的聖誕,街上有好多好玩的東西。」

查小刀噗嗤一笑:「說白了,你是玩性起了,想去就去唄,你也能下地,無非走路跛些。」

曹永昌笑嘻嘻地走過來:「叔叔,一個是我現在兜里沒錢,另一個,我就這模樣去,你也不能放心不是?陪我一塊去唄。」

「我挺放心的,你能丟哪兒去?拍花子也不拍你這樣的。」

李閻早就派了兩只蘇都鳥貼身跟著曹永昌,這事他告訴過查小刀。

不過說笑歸說笑,查小刀也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曹永昌一攛掇。

查小刀也動了心思,兩人說定,知會船上伙計一聲,就要下船,可巧正碰上操練回來,一身褐色短打,鯊魚皮頭巾的陳嬌。

「查屬官。」

陳嬌問了聲好,見到曹永昌,不自居往後揚了揚脖子。

曹永昌揉了揉自己後腰,沖陳嬌呲牙一樂,拉著查小刀快走。

他叫這個小婆娘兩頓胖揍,以曹永昌的自尊心,哪還有臉見他呦。

「哎,那天我也不知道你是來給我送飯的,冒失才打了你,對不起啊。」

「不礙事,不礙事。是我冒失才對,查叔,咱們快走。」

等曹永昌拉著查小刀走遠了,陳嬌才一瞥嘴:「做賊才心虛。」

一旁,陳嬌的弟弟陳樂揣著袖子,笑嘻嘻地道:「我看吶,他不是做賊,是心里有鬼。」

陳嬌仰頭問:「什么鬼啊?」

陳樂一仰脖子:「這不明擺著,這小子看上你了唄。所以見著你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