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常(1 / 2)

從姑獲鳥開始 活兒該 2116 字 2020-06-19

合盛的打手們氣勢洶洶地沖進來,此刻卻面面相覷,不知該作何反應。

「滾出去。」

梁輝臉上淚水還未干,嘴里冷冷斥道。

領頭的是個絡腮胡子,他咽了口唾沫,沖身後招手,一幫子人稀稀拉拉地退了出去。

梁輝站直雙腿,自腳底涌上來的充沛活力,強健的筋骨,眼前鮮活的視野,小腹久違的升騰熱氣……這一切讓他花了莫大的力氣才平復下來。

他先看了一眼甄連,這個工於心計且冷酷的女人,此刻早就從些許的震驚中脫離出來,換上了一副冷傲的面孔,仿佛這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梁輝攏了攏睡袍,彎腰下跪,恭恭敬敬地:「你渺小的信徒梁輝,願意為偉大的藍衣皇帝獻上我的一切。」

李閻隨口道:「除了生命和青春?」

饒是梁輝這樣在名利場廝混半生,變臉比翻書還快的老混混,也一時語塞。

「梁先生,你還是站起來說話吧,我對你的忠誠和生命毫無興趣。我只希望,你在未來有限的一段時間里,能幫我的忙。」

梁輝立馬接口:「我必將竭盡自己短暫的壽命為陛下服務。」

他沒起身,只嘗試著往上窺了一眼:「最晚明天早上,我一定將進入聖·弗朗西斯科的許可證雙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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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里頭熱火朝天,湯鍋里的鷹嘴豆上下翻滾。湯勺在鍋里攪拌一圈,盛起一碗濃湯到碗里。

查爾斯生得高高胖胖,深眼窩,鷹鉤鼻,發藍色的眼珠閃爍著油光。白色的廚師帽叫別人看不到他頭上窘迫的地中海,這位恩菲爾德公司的後廚廚師長,也因此多了幾分威嚴。

「查,查。」

廚師長暴躁地敲著鍋沿兒。

查小刀盯著高塔外的飛艇發呆,廚師長喊了他好幾聲,他才收回目光。

「好的……先生。」

查小刀端起食盤,轉身就走。

出了門口,進入大樓的外走廊,整座高塔的外牆是由一塊塊的茶色玻璃拼湊而成,透過玻璃牆向下俯瞰,是繁華的聖·弗朗西斯科。天空中的飛艇後面扯著迎風招展的海報,上面是黑玫瑰劇院最火爆的女演員,多蘿西·賈尼斯的露背畫像。

恩菲爾德公司,是整個加州最大的軍火公司,有四家兵工廠,州政府超過三分之二的蒸汽警備,都采購自恩菲爾德。除此之外,恩菲爾德還是聖·弗朗西斯科海洋列車鐵路的最大承包商之一。

這座建立在聖·弗朗西斯科的市中心,名為「愛神」的高塔,曾經是「恩菲爾德」的總部所在,但兩年前,公司總部遷徙到了東海岸的紐約。整個董事會也隨之遷徙。愛神高塔的事務,連同公司在聖·弗朗西斯科的生意,則由曾經的董事會的董事之一,聖·伊夫全權負責。

查小刀手里的食盤,正是給聖·伊夫送去·。

大樓中人們神色匆匆,或者擦拭汗水,或者咬牙切齒,大多是金發碧眼的白人。

端著食盤的查小刀一身白色廚杉,單手托盤,顯得格格不入。

和拳亂出身的李閻不同,查小刀為恩菲爾德公司工作,屬於極少數安定在聖·弗朗西斯科的華人,平素和幾個同鄉擠在一間宿舍,但要比流離失所要好很多。

他舉著托盤一路向下。沿途所見,是大批的金屬管道,動力機械,各色轉動的表盤瘋狂運轉。有些地方明顯開裂,噴出升騰的霧氣來。

「把引擎關掉!立刻!」

「該死的,這里就找不到更大一點的三項球了么?」

「四號鍋爐支撐不住了,再這么下去會發生爆炸!先叫那里的人手撤掉,那些該死的黃皮猴子在哪?趕他們下去關鍋爐。」

周圍惶恐的呼喊聲,雜亂的腳步聲混在一起。

「常,快點,聖·伊夫先生在等著你呢。如果你能讓「愛神」停下來。聖·伊夫先生會非常高興的。」

一個頂著紳士帽,帶著黃銅色的單邊機械鏡框的老頭子喋喋不休地催促著。他身後亦步亦趨,跟著一個穿紅色坎肩,藍色兜褲,低頭不語的華裔青年。

或許是同樣膚色和發色的緣故,被老人不斷催促的常,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到了查小刀身上。

砰!

一邊不斷飛旋的氣閥猛地被甩飛出去,直奔查小刀的太陽穴,查小刀看也不看,只輕輕一偏頭,那氣閥砸在旁邊的煙囪上,金屬碎片四濺,驚起不少尖叫。

一名蒜頭鼻子,戴工程帽的男人一邊蠻橫地指揮,一不小心撞在查小刀的肩膀上,像是撞在一堵高牆上似的,整個人啪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蒜頭鼻子有將近一米九的身高,查小刀只有一米七出頭,結果蒜頭鼻子卻狼狽不堪地被撞倒在地,這讓一旁的常有些驚訝。

「你找死么?」

蒜頭鼻子勃然大怒,一只手抓起查小刀的衣領,作勢抬起拳頭。

查小刀也不說話,一只手穩穩舉著托盤,湯半點不灑,平和地和蒜頭鼻子對視。

蒜頭鼻子睨了一眼托盤,知道那是聖·伊夫先生的午餐湯,惴惴地松開查小刀的衣領,罵道:「待會我再找你算賬。」

說罷,故意擠了查小刀一下,兩人錯身而過。

緊跟著,蒜頭鼻子又撞到幾個學徒工,態度都是一樣的蠻橫惡劣,嘴上不干不凈地罵著。

一片混亂當中,查小刀臉上並沒有憤怒或者害怕的神色,反倒是輕佻地吹了聲口哨。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自顧自地念起了俏皮話:「南北大道東西走,馬路街前人咬狗,拿起狗來砍磚頭,倒讓磚頭咬了手,有個老頭九十九,喝冬藕,就冷酒,從來沒見過新聞事,煙兒煤馱著駱駝走。」

撲哧!

其他人自然聽不懂這樣原汁原味的京津笑話,那個被禮服老頭拉著往前走的青年卻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