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雷霆(1 / 2)

從姑獲鳥開始 活兒該 2380 字 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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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風雨飄搖,上個月傳來的消息,白底幫的頭領莫老三和阮小平一個被火槍打死,一個被活捉,兩天前被斬首示眾。之前矮牛,紅首的也相繼被官府消滅,其他幫派大多銷聲匿跡,要么就投降了官府,如今海上船在二十條以上,能戰者在千人以上的幫派,已經寥寥無幾。

「至於我們五旗,也好不到哪兒去,黑白二旗自不必說,藍旗幫千鈞標三十船精銳在海上莫名失蹤,傳言說是遭了黑茶潮,數千人屍骨無存。黃旗徐龍司更加可恨!當初崇明伯北伐被俘,衙前不跪,殺身成仁。徐龍司身為崇明伯之後,居然任憑官府驅使。愧對祖宗,簡直豬狗不如。」

李閻聽出,這正是徐潮義的聲音。

他口中的崇明伯徐輝,是昔日台灣鄭氏的將領,昔日鄭氏幾次北伐,試圖推翻官府,恢復舊朝。這位崇明伯正是在北伐中英勇就義。

黃旗幫主徐龍司,乃至鄭秀的生母十夫人都是崇明伯的後代。徐潮義身為徐姓家將,若非他隨十夫人嫁入紅旗幫,如今應當稱呼徐龍司一聲家主才是。

徐龍司投降官府,可謂數典忘祖。徐潮義對這位舊時少主的痛恨,可想而知。

「潮義叔才去探望寶船王,他病情如何?」

這聲音略帶沙啞,卻不乏少女的稚嫩,

李閻輕輕挪了幾步,透過窗戶紙,看清楚廂房中兩人的樣貌。

徐龍司倒沒什么變化,身姿依舊挺拔,他對面是個女孩,生得亭亭玉立。一身碎花的藍色窄衫,將將遮住肚臍,腰上裹著暗紅皮革腰帶,海碗大的黑色寬褲中伸出兩只白嫩腳丫,下面踩著草鞋,颯爽清秀。

「很不理想,林阿金病危,我看他活不了多久。」

徐龍司聽鄭秀問起,悶悶答道。

林阿金的出身和徐龍司一樣,都是昔日鄭氏麾下將領,後來林氏先祖叛出鄭姓,又不肯做官府走狗,干脆做了海盜。與五旗的關系,也一直相當微妙,但絕不算親近。

當初李閻已經實質上控制了南洋海盜聯盟,想從寶船王手上求幾張制造大船的設計圖,還要通過天舶司的說和,就可見一斑了。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南洋海盜零落,寶船林氏和紅旗幫唇亡齒寒。鄭秀又沒有老一輩人的思想包袱,早幾年就時常和這位寶船王書信往來,以世叔相稱。

「五旗聯盟,依我看,這五旗已經名存實亡。」

鄭秀苦笑。

徐潮義看了一眼鄭秀,欲言又止,一多半是心疼。

比起六年前粉雕玉琢,舉止稚嫩的女孩,如今鄭秀的言行舉止,顯得世故老練。時局傾頹,過去紅旗的頂梁柱天保仔又性情大變,鄭秀操持幫務數年,臉上已經許久不見笑容了。

「潮義叔有話說?」

鄭秀顯然察覺了徐潮義的情緒。

「哦,我只是覺得,時局動盪,更要小心謹慎。楊作午,馮開明在幫中黨羽甚多,盤根錯節,若是貿然殺之,他的心腹心生不滿,一旦紅旗內亂,萬事休也。就算殺了兩人,紅旗兩位大頭領和官府勾結,實在傷損士氣。依我說,幫中有殺楊馮而無人不服者,只有天保龍頭一人而已。既然他們勾結官府的證據確鑿,還是應該請天保龍頭出山,將二人明正典刑,以正視聽。以天保龍頭的威望,也足以保證士氣。」

鄭秀毫無表情:「再一會兒,諸位頭領都要到演武廳來議事,此時再通知天保哥已經來不及了,還可能會橫生枝節。待我誅殺楊馮二賊,自然會向天保哥稟告。」

潮義思考了一會兒,還是說道:「我只是怕楊馮二人在演武廳搬弄喉舌,動搖人心,別的不提。那楊作午和薛霸,趙小乙,侄儂等人私交甚篤,這三人都是天保龍頭的心腹。楊作午還把女兒嫁給了薛霸,我怕鬧得大了,會波及到這幾個人。」

鄭秀默然一會兒,這才開口:「潮義叔,那你怎么就知道,薛霸,趙小乙,侄儂沒有和官府勾結呢?」

「這……」

「薛霸為人勇直,但頭腦簡單,容易被人誆騙,你也說過,楊作午是他的岳丈,侄儂是五婆苗裔,心思狡詐,貪慕虛榮,趙小乙是黑旗頭領,天保哥當初恩威並施才折服了他。昔日幾個黑旗頭領如今都在官府作了把總,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會起心思?」

徐潮義被鄭秀問的目瞪口呆,一時說不出話來。

鄭秀抿嘴笑道:「潮義叔,我只是隨口一說。依我看,這三人還是清白的。只是紅旗是我娘留下的最後一點基業,我不敢賭,我也不能賭。自打六年前天保哥和那個火鼎婆糾纏上,他性格就越發古怪。」

女孩眉眼低沉:「我幾次探望她,只覺得他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時而英姿勃發,時而木訥呆滯。我偶爾見他弄海翻波,武藝法術俱是高深莫測,時而又覺得他色厲內荏……我看不透天保哥,更猜不出他會做什么,眼下是紅旗存亡之際,他若是再來一次釜底抽薪,把紅旗財庫一卷而空,紅旗百年基業,豈不是要和他陪葬……」

李閻有些慚愧地摸了摸下巴,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誰!」

鄭秀的五感居然比徐潮義還有敏銳。

李閻走到門檻前面,臉上五官還是鄭雲升的。

「雲升?」

徐潮義的臉色緩和了一點。「我叫你看守天保哥的別院,你到這兒來干什么?」

李閻的喉結顫動了一會兒,才沙啞地說:「是天保龍頭叫我來,他說自己用不到那么多人,叫我護著秀盟主便好。我只好來問秀盟主的意思。」

徐潮義皺著眉頭打量眼前的李閻,嘴上只是說:「既然天保龍頭不喜你在別院守著。你且去休息吧,」

他話說完,李閻卻紋絲不動。

「你作什么?」

徐潮義語氣壓低了些。

「天保龍頭的話,雲升不敢不聽,還請潮義頭領見諒。」

李閻直視著對方

徐潮義正要發作,鄭秀一把拉住他的手,若有所思:「你見過天保哥?這話是天保哥親自和你說的?」

「是。」

鄭秀凝視了李閻一會兒,突然綻放出一個笑容:「那樣也好,你就站到我身後來吧。」

李閻點點頭,站到了鄭秀身後。

不多時,如絲如縷的人聲由遠及近,五名四五十歲,身材佝僂,包頭巾的老者率先到了。

「秀盟主,潮義。」

領頭的老人到處看看:「怎么不見天保龍頭?」

「寧老和幾位先行入座,隨後便知。」

這些人是紅旗幫碩果僅存的老人,能歷經鄭一拐,十夫人,天保仔三任龍頭到今天,俱是德高望重。紅旗許多干將,都是這些人的子侄輩兒。有些老人在堂口掛職,管些錢糧發放,學堂,刑罰一類的差事。

鄭秀安撫了他們,有一盞茶的功夫,其他青壯的頭領也陸續到了,滿滿坐了一圈。

當今紅旗,算上侄儂和趙小乙,一共十六位大頭領。勢力大的頭領手里大概三十條船,幾千來人、勢力最小的也有十幾條船,千人以上。每一位大頭領單獨拉出來,都可以和白底,紅首,矮牛這些老牌的海盜爭鋒。人數約一萬八千余人。

此外還有四百位小船頭,船上幾人不等,最多不超過十人,共近三萬余,結構相對松散。這些船頭平時行船,和二十四大頭領的船不分彼此,只在緊要關頭,依龍頭調遣,打亂次序編入十四位大頭領的船隊。一齊殺敵。

名義上,頭領和船頭平級,俸祿和用度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