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1 / 2)

陣陣早春的清風吹過來,夾雜著好聞的草香,院子里透爽得很,昨天破好的葦眉子潮潤潤的,一把把栓成了捆。大腳坐在院子當中,手指上纏絞著柔滑修長的葦眉子。葦眉子又薄又細,在她懷里跳躍著。

要問這下運河有多少蘆葦地,誰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沿著下運河兩岸鋪天蓋地浩浩盪盪的蘆葦盪,密得透不了個風絲兒。每年蘆花飄飛葦葉黃的時候,楊家窪所有的勞力便都動員起來,大把大把的收割蘆葦,垛起垛來,在村前的打谷場上,就成了一條葦子的長城。剩下的日子,是女人們最忙的時節,家家戶戶便開始打席,直到小滿芒種時分,運河里的水慢慢漲了起來,就會有無數的船過來,把垛成山樣的葦席運出去。

大腳手指飛快靈巧地編著席,很快身子底下便坐成了一大片,左右的看了看身下編好的葦席,又重新規制了一下,這才滿意的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長吁了一口氣。

剛才被吉慶氣得夠嗆,到現在胸口還是覺得堵得慌。

眼瞅著日頭竄的老高,這個狗東西還賴在炕上不起,眼看上學就要遲到,大腳嬸終於忍不住的沖他吼了起來,撩起了吉慶裹得緊緊的被子,順手在他屁股上狠勁的拐了幾巴掌。

吉慶一竿子蹦了起來,站在炕上虎了叭嘰的比大腳高上了好幾頭。大腳又翻上炕抄起個笤帚疙瘩追著他打,吉慶跳躍著躲閃。不經意間,大腳忽然發現吉慶肥大的褲衩中間支起了老高的帳篷,和吉慶一樣,不屈不撓的就那么立著。

大腳忽然的就下不去了手,悻悻的扔了笤帚,氣急敗壞的把吉慶轟下了炕。

「小玩意兒長大了。」

大腳想起剛才吉慶在炕上立著個家雀兒上躥下跳的樣子,撲哧一下又笑出了聲。

「大早起的,你偷著樂個什么?」

一陣銀鈴似的聲音傳過來,大腳不用抬頭也知道是巧姨。

「你管我樂個啥呢。」

洋溢著笑意,大腳又開始利落地抽著葦條。

巧姨湊過來,一屁股坐在了編好的席上,說笑著:「夜兒個慶兒爹把你伺候好了吧,瞅你美得那個逼樣兒。」

大腳不屑的撇撇嘴,沒有說話。

巧姨卻來了精神,又湊了湊,說:「讓我說中了?呵呵,說說,咋回事?」

「啥咋回事兒,你就聽這個來神兒。」

大腳往後移了移身子,白了巧姨一眼。

巧姨失望的撇了下嘴:「德行,說說又死不了你。」

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湊到了大腳的耳邊:「聽說河北兒有個大夫,治那個一門靈兒,你還不去看看。」

大腳卻無動於衷,只是低著頭繼續忙活著手里的活計,一會兒,嘆了口氣:「治啥呀,沒用。我也不想了。」

巧姨卻比她還急:「別呀,死馬當作活馬醫唄,也不能就這樣完了啊,再說了,你不總想再添一個么,」

說著,也嘆了口氣,「看慶兒自己個孤孤單單的,多業障。」

大腳再不說話,頭垂得更低,身子也萎縮了下去,像一叢被日頭曬蔫了的草,全沒了平日里活靈活現的樣兒。

看大腳黯然的樣子,巧嬸的心針扎了似的疼了一下,長長的嘆了口氣:「唉,看這日子過得,讓人凄惶,還不如我呢。」

說完,連帶著想起了自己,眼眶里竟有些濕噠噠的難受。

要說巧姨和大腳的交情,可不是-天兩天了,就像死了的巧兒爹和大腳的男人長貴一樣,那是發小的交情。巧姨比大腳早上幾年嫁到了楊家窪,結了婚便分家單過,轉年便生了大巧兒。那時候長貴還是個光棍兒,和巧兒爹又好得恨不得穿-條褲子,天天的往他家里來,哥倆沒事就喝上幾盅,有時候喝到高興之處長貴便嚷嚷著讓嫂子給自己也張羅個媳婦兒,本是個說笑,巧姨卻上了心,想起了娘家村里要好的姐妹大腳。那時的大腳還不叫大腳,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秀枝。

黑下里公母倆做完了那事兒,巧姨對巧兒爹說了自己的主意,巧兒爹也不住口的點頭。巧兒爹見過秀枝那閨女,模樣和巧兒娘-樣,白白凈凈地俊得邪乎。

不光模樣俊性子也好,不像巧兒娘似地那么潑辣,卻大大方方的還透著股溫柔,配長貴那是富富裕裕。

轉天起來,巧兒爹便催巧兒娘回娘家,那著急地樣兒倒像是給自己討小。

巧兒娘回娘家找到了秀枝提了這事兒,秀枝平日里大方卻也羞紅了臉,憋在那里就是不說個話,巧兒娘二話不說就把她拽回了楊家窪,又讓巧兒爹喊長貴往家來。

長貴性子憨,除了和巧兒爹話多-些,見了村里人就像個悶葫蘆,更別說是生人。打-進門,-眼就相中了秀枝,卻只會嘿嘿地傻笑,一句整話都說不出口,氣得巧兒娘悄摸兒地踹了他好幾腳。

秀枝對長貴開始並不太可心,架不住巧兒娘那張巧嘴,慢慢的地便覺得長貴憨得也有些可愛。身板也好,下地干活駕船捕魚都是沒得說,是個過日子的爺們,-來二去地便同意了這門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