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它是地圖,因為它很精確。
說它是圖畫,因為只要把它畫出來,落於紙上,那就是一幅美輪美奐的圖畫。
也就在許廣陵完成這幅地圖之後,雪,從天際飄飄而落。
最初,是很稀疏的雪粒,如是半融化的冰雹,又或者說透明鏤空的白色沙粒,慢慢地,這雪粒變得扁平,也變得越來越大。
燕山雪花大如席。
直至,整個天際都變成一片雪白。
但此際,風仍然很大,並且沒有半點止息的意思,所以,漫山遍野,都是飛瓊灑玉。
既美麗,也狂野,既瀟灑,又肆虐。
許廣陵就這般,靜靜地站在山巔,微仰著頭,看著天地的這一番表演。
風聲呼嘯。
四野靜寂。
天地蒼茫。
只是尋常的天地,只是尋常的山水,只是尋常的風雪,只是尋常的時日。然而,這些,組合起來,此時此刻,卻讓許廣陵分明地感受到了一種肅穆。
那大抵,是一種天地無言,歲月蒼茫。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千百年前,一個叫崔顥的詩人,在黃鶴樓上,應該是傍晚,暮色降臨的時候,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日暮,天寒,人欲思歸。
而此際,風雪彌漫,暮雲四合。
許廣陵卻感受到了一種分外的寧靜。
天地有大美,或清新,或高曠,或沖淡,或浩盪,或素雅,或豪放……形形色色,種種狀狀。而此際,一種蒼茫,一種野曠,就漸漸地貫穿了許廣陵的身心。
高山之上,蒼穹之下。
天地與人,在這一刻,既交融著又對峙著。天,蒼茫成永恆,地,連綿成亘古,而人,靜默成仿佛可以與天地一直交融和對峙下去的滄海桑田。
所有的雜念和浮想都漸漸遠去。
這一刻,許廣陵沒有運行著伏羲訣,但他的身,但他的心,卻比過往的任何時候,都更沉靜,都更空靈。
然後,他就這么靜靜地站在那里。
有風,但風不礙雪。
雪漸次落下。
落在他的上,落在他的眉上,落在他的鼻尖,落在他的唇角。
落在他的胸前,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的後背,落在他的腿腳。
由疏,到密。
由薄,到厚。
漸漸地,許廣陵被雪所覆蓋,一身單衣的許廣陵,也變成了一個臃腫的大雪人。
這是山巔,而在這個時節,這里,無草木,無生機。
按理來說,也不當有「霧氣」。
那種由草木所散出的,通過天眼才能看到的霧氣。
但是偏偏的。
不知什么時候,許廣陵感受到了一種更細微也更輕薄的霧氣,從腳下,從整個的大山輪廓之上,慢慢慢慢地,升騰而出,彌漫了整個山野,也彌漫了他的整個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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