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偏偏運與道,很多時候,其實並不是爭的。
又或者說,你能爭到的那一點,在別人身上,造化從指間隨便漏下的,都遠不止了。
就如他們此刻提及的太蒼月、紀飛妍、葉小葉這三個娃娃。
當下俱都才十歲左右的小娃娃,能有什么高低可言?
縱有高低,也是一根手指可以量過來的那種高低。
但以後,他們終究會分出高低來。
高的,會真正高入雲天。
低的,則只能站在地上,仰望著那雲天。
而縱然仰望,很多時候,能看見的,也只是霧,只是雲。
被仰望著的那人,卻早已經成為星辰,列身在蒼穹,閃耀於天地。
「這個問題我來考慮,你不用多想。」思緒浮動間,央澤對禹秉生說道。
禹秉生退下後,央澤自己卻是皺起了眉頭。
話好說,事不好做。
話不管好不好說,都必須說,禹秉生接不下來的擔子,他只能接過來,挑在自己肩上。
誰讓他是那小子的師叔呢。
「老哥,你他娘的早早走了,卻把擔子留給我來挑,我都不知道是你安生,還是我得意了。」
事不管好不好做,也必須要做。
安老昨日在台上,半明半暗地宣示了紀飛妍的歸屬,卻也同時給了他們一個考驗。
這考驗,其實也是代他們,給宗內某些前輩的一個小小交待。
「太蒼點月訣,安老特意點明是天級。那般層次的功法,不用多想,怎么想都是妄想。」
「天地山海雲雨訣,安老既然沒有提及,那就說明這功法不是天級。」
「卻至少也是地級。」
「給紀飛妍那娃娃的功法,哪怕不如天地山海雲雨訣,也不能差到哪里去了。」
「而且,看安老的意思,他把紀飛妍放在三人中間來說,這功法甚至都不能也不應該比天地山海雲雨訣差!」
想著這些,越想,央澤的眉頭皺得越深。
如果天地山海雲雨訣確實是出自安老之手的話,他拿什么去比?
別說他央澤了,就是他們整個這一系,估計也是艱難。
「天地之寶,有道者握之。」
央澤忽然想及了道書里的這話。
安老是不是也在告訴他們,紀飛妍這個娃兒,歸於他們門下,並不是那么「理所應當」?
而究竟應不應當,估計,不是看禹秉生那小兒,也不是看他這個小輩。
還要看他們這一系,能不能在紀飛妍這個娃娃的問題上,達成共識?
想到這里,央澤恍如撥雲見日,一下子豁然開朗。
就連他那剛剛緊緊皺起的眉,也陡地舒展大半。
不過,與此同時,另一個認識也隨之仿佛同樣撥雲見日般地,浮現在他的腦海。
「紀飛妍,這娃娃,莫是將來也能和太蒼月一般……」
想到這里,央澤又想到了葉小葉。
更准確地說,是一起想著昨天被安老共同問話的三個小娃娃。
意識中重現著昨天的那一幕,央澤任何一點細節都不放過,然後,卻是前些日子的,從禹秉生那里得到的信息,於這時在意識中飄盪了起來。
「玉在陵中。」
陵,不用多說,自然是指道號廣陵的葉小葉,這應該沒有什么疑問。
然後,「玉」,又是指的誰呢?
太蒼月?
紀飛妍?
其中一個,又或兩個都是?
又或兩個都不是,而是別有所指?
想著這些,央澤又是重新地皺起了眉。
這世間,很多事,都是當時看不清楚,想不明白,要待一些時日後,又或很久後,才能看清楚,想明白。
但很多時候,問題也偏偏在於。
當你能看清楚想明白的時候,已經是時過境遷了。
所以恰恰是,
要在看不清楚的時候,看清楚。
要在想不明白的時候,想明白。
也只有這樣,才能立場不失,立身不誤。
又或者先人一步。
而如果做不到……
那你就要失「道」了。
這也是為數不多的,修者可以去爭的「道」。
想著這些,《上古大道書》中的一段,又飄現於央澤的識海之中。
「道有出自於天,有出自於地,有出自於人。」
「出自於天者,造化也。」
「出自於地者,大衍也。」
「出自於人者,圖謀也。」
「造化可窺不可變。」
「大衍者,圖謀者,是天之數,亦是人之機也。」
紀飛妍,這個娃娃,莫非就是我們這一系,可以用來爭運爭道的機會?
而太蒼月、葉小葉,這兩個娃娃,又在這其中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呢?
以及,青弧,安老昨日與他的問話,難道只是系出於俗?
還是暗示了一些什么?
想了很久,央澤也沒想出什么頭緒。
抬起頭來,他能看到的,只是天邊一輪浩日,映照無垠虛空,而這宗內的一些山頭之上,卻是雲遮霧繞,終古及今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