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靈邁出另一只腳，繼續向上踏出一步。

這時她已完全站在了須彌山外的虛空之中，腳下是一片不可見的虛空。

她一直朝上走去，很快從須彌山頂消失。

……

另一邊。

惡鬼世界。

一座通體漆黑的廟宇，寂靜無聲。

無數惡鬼列隊成形，守護著這座廟宇。

這里是惡鬼世界的中樞。

征戰萬界、對抗深淵、收集六道碎片等等一切命令，全都從這里發出。

此刻。

一名戴著惡鬼面具的男子站在廟宇的門口，靜靜等候。

過了一會兒。

一枚黑紅色的令牌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通報的聲音：

「大人，三位鬼主的議事馬上就要結束了，您需要先去西偏殿等候。」

男子拱手接了令牌，回禮道：「多謝，我這就去。」

聽這聲音，赫然便是蒼無彰。

他手持令牌，穿過廟宇的大門，一路朝著偏殿方向走去。

沿途惡鬼見了他，無不是恭敬行禮，唯有少數幾名惡鬼，看也不看他一眼，從他身邊揚長而去。

「哈哈，那家伙，連監獄都看不穩當。」

「聽說不止如此，還有……」

細碎的議論聲雖然被刻意壓低，可這種程度的聲音，誰聽不見？

蒼無彰怒哼一聲，也不多說什么，反倒加快了腳步。

「大人。」

兩名守在西偏殿的惡鬼行禮道。

蒼無彰看也不看他們，徑直推門進去。

偏殿內暗沉沉的，唯有兩名婢女守在鬼像前。

兩女見他進來，一同屈身行禮。

蒼無彰趕緊回了一禮，身上的那股怒氣也不翼而飛。

一名婢女走上來，將手中捧著的一柱香呈在蒼無彰面前。

蒼無彰恭恭敬敬接了，插在鬼像前的香爐中，然後就站在一旁靜靜等候。

兩女侍立在鬼像左右。

雙方都沒有說話。

等了一會兒。

那柱香燃了起來，飄出杳杳煙雲。

蒼無彰立刻在鬼像前跪倒，口中說道：「見過鬼主」。

「恩。」

一道淡漠的聲音從鬼像上響起，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事情太多，本不想召你前來，但這里畢竟是中樞，如果你總是不來走動走動，漸漸的就會被排擠出去。」

蒼無彰保持著沉默。

那聲音繼續道：「黃泉碎片世界原本是我們的監獄，由你負責看押犯人，可最近好像鬧出了一點亂子。」

蒼無彰道：「我已派兵鎮壓了。」

那聲音又道：「還有一事，我聽說夜摩天從我們的監視中消失了。」

蒼無彰道：「是的。」

「剛剛又接到消息，我們經營了許久的須彌山，突然生成了一道新的天宮結界，徹底堵住了我們進去的那條路——也就是說，我們投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在這座山上，很可能最後打了水漂。」

蒼無彰陷入沉默。

那聲音也不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蒼無彰才艱難的道：「是有這回事，鬼主。」

那聲音遺憾的說：「原本我是看好你的，畢竟你對付六道碎片世界很有一套，你還拉來了一條青龍，幫助軍隊在對付永恆深淵的戰役上屢建奇功，可惜……」

鬼像上，忽然有一柄黑色的長刀落下來，橫在蒼無彰脖頸處。

蒼無彰跪在地上，背挺得直直的，一動不動。

長刀同樣未動。

停了數息。

那聲音嘆了口氣，再次響起：

「我知道你做事一向出色，罷了，我再最後問你一句。」

蒼無彰這才抱拳一禮，說道：「多謝鬼主大人。」

那聲音問道：「所以到底是你的失誤，還是那黃泉鬼王真就那么難纏？」

蒼無彰取出一塊玉符，將之捏碎。

無數道光影從玉符中散落出來，凌空組成了一副畫面。

謝道靈飛速捏訣。

神技成。

昏黃之世。蒼茫大江。

一葉輕舟。窈窕孤女。

這副畫面是如此震撼，以至於那兩名婢女也抬頭看了一眼。

鬼像上，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聲。

「原來是她，待會兒我還得去跟其他人知會一聲——現在，你說說看，當時是如何應對的。」

蒼無彰道：「當時我以十八名惡鬼之命力，施展仙法鏡千尺，這才臨時抵擋住了這一手黃泉神技。」

鬼像上，那聲音卻忽地笑了起來：

「應對沒有問題，但是，你真以為十八名惡鬼的命力，就可以定住她？」

蒼無彰一怔。

那聲音似乎多了些情緒，滔滔不絕的道：「以惡鬼之力施展仙法，終究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又何況是在她這樣的存在面前。」

「她只是覺得你們這樣的存在，不值得她出手，所以才沒動。」

「除非那個召喚她的女子付出相應代價，她才會動動手指，殺掉你們，因為這是她自己定下的規則。」

「但話說回來，假若她真想要誰的命，那么她會放棄酬勞，親自上場，把該帶走的全都帶走。」

蒼無彰臉上的惡鬼面具突然裂開一條縫。

緊接著，整張面具隨之徹底粉碎，露出他那狹長冷漠的眸子，陰沉黝黑的面容。

虛空中，又一張新的面具出現。

相比之前那張面具，這一張新的面具卻多了幾抹血紅之色，顯得猙獰可怖。

那聲音道：「這次的事確實不能怪你——畢竟整個惡鬼道之中，能與她一戰的人，也就我們幾個老不死的。」

「但你所主持的這些事終究是失敗了，我現在剝奪你的『鬼雄』之面，將你下調至『鬼將』，你可有異議？」

蒼無彰一顆心終於落地。

竟然。

活下來了。

他抱拳道：「鬼主大人，屬下無異議。」

那聲音滿意的道：「這樣就好，畢竟這個戰爭的時代，一將難求，接下來你就去虛空亂流參與圍剿永恆深淵的戰役。」

「是。」

「根據最新情報，那個黃泉鬼王好像已經跟永恆深淵結盟，他是男身，並不能召喚忘川。」

「我給你三百惡鬼，十萬鬼兵，你找個機會除掉他，提他的人頭回來，我便再賜你『鬼雄』之名。」

蒼無彰默默聽完，行禮道：「是，多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