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里,永安帝微微抬起眼皮問心腹太監周山:「太子又鬧出了笑話?」
周山微躬著身道:「是殿下的內侍被酒肆養的鵝咬了。」
心思深沉如永安帝哪怕已經聽聞了這件事,此時再聽到依然忍不住抽動了一下嘴角。
太子身邊的內侍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竟然被一只鵝給咬了,真是荒唐。
「是駱馳之女開的那家有間酒肆?」
「正是。」
永安帝抬了抬眉,問道:「朕記得太子身邊有內侍在有間酒肆被燙傷過?」
周山回道:「也是那個內侍。」
永安帝默了默,語氣無波:「朕知道了,退下吧。」
周山低頭退至角落,余光掃到那張威嚴龍顏,暗暗為太子嘆口氣。
時光匆匆,很快就進入了四月份,京城處處草木芳菲,繁花錦簇。
那些杏榜有名的貢士們少了呼朋喚友,用表面的平靜壓抑內心的興奮與緊張。
殿試馬上就要到了,殿試之後他們這些人便是新科進士,繼而參與庶吉士的選拔。
到那時他們就算正式步入仕途,成為文官系統的一員,也算是對多年來的寒窗苦讀有個交代。
有間酒肆門前的棗樹開花了,街道兩旁的柳樹綠意婆娑。
這日一頂不起眼的青簾小轎在酒肆不遠處停下,下來一名婦人進了大堂。
來人是蕭貴妃宮里的竇嬤嬤,又到了替蕭貴妃取叫花雞的時候。
照例是一番好招待,竇嬤嬤提著食盒回了宮。
初夏時節,人難免有些慵懶,蕭貴妃斜倚著美人榻養神,任小宮女替她揉肩捶腿。
「娘娘,竇嬤嬤回來了。」
聽了宮婢稟報,蕭貴妃懶懶點頭。
天熱了,比起冬日時還能吃上幾口熱騰肥嫩的雞肉,現在叫竇嬤嬤去有間酒肆取叫花雞就純粹是為了念想了。
蕭貴妃不覺麻煩,也不嫌浪費。
這么多奴婢總是要使喚的,而一只叫花雞又能浪費到哪里去,何況竇嬤嬤還會說些宮外見聞,也算給深宮寂寞的她帶來幾分樂子。
其實在宮中人眼里,貴妃娘娘可稱不上深宮寂寞。
貴妃娘娘深受皇上寵愛,皇上經常過來不說,還會時不時邀貴妃娘娘共賞歌舞,御花園游玩。
就是百官勛貴家,當家主母都不一定能這么頻繁見到丈夫。
這怎么能說寂寞呢?
可只有蕭貴妃自己知道,她的內心寂寞如灰,一片荒蕪。
有時候她想,或許她就是個不容易滿足的女人,再多的恩寵、再多的富貴都不能讓她快活起來。
身為帝王的女人卻沒有一兒半女傍身,花信年華其實已經走到了巔峰。
只要一想余生漫漫,將會一直走下坡路,又有什么可高興的呢。
如今有多風光,將來便有多凄涼。
竇嬤嬤放輕腳步走進來,察覺蕭貴妃情緒有些不對勁,請過安後默默把食盒交給了宮婢。
許是情緒上來,蕭貴妃沒了問話的興致,揮手打發竇嬤嬤退下,示意宮婢打開食盒。
食盒里除了雷打不動的叫花雞,赫然還有一盤糕點。
「今日是什么?」蕭貴妃漫不經心問。
宮婢是個伶俐的,仔細打量幾眼道:「瞧著是紅棗里面放了糯米蒸出來的小點心,上面還撒了桂花蜜。」
蕭貴妃瞥了一眼。
白玉盤中一顆顆紅棗擺成花朵狀,紅棗中間開口盛著糯米團,紅白相間分外好看。
「瞧著挺討喜。」蕭貴妃淡淡贊了一句。
宮婢試吃過,拿銀牙簽插起一顆糯米棗子奉給蕭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