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五章 醍醐(2 / 2)

「那照你說的,醍醐就是酒,那醍醐灌頂怎么解釋?」程靈素笑道,「難道是扒開人頭蓋骨,直接往里灌酒?」

畢晶一時語塞。作為一種常識,他很清楚醍醐灌頂的醍醐,顯然不是酒,而是精髓、本質的意思。而醍醐灌頂,就是用堅持用真理說服人、讓人頭腦清醒大徹大悟的意思。但是自覺深得魯迅爺爺論辯的魂靈真傳的畢晶,怎么可能就此認輸,想了半天強辯道:「你還別不服,再咱中國,打從有狗那年,『醍』字意思就是好酒,《周禮》還是什么就這么說來著,醍就是清酒——不是小鬼子那清酒啊我先聲明。什么醍醐灌頂,那都是後來和尚們說的!你認同外來和尚的說法,你還是不是中國人?」

程靈素笑道:「你那都是文人墨客的說法,我們醫家不是這么看的。」

「你理他!」胡青牛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踱回來了,對程靈素道,「這人最愛不懂裝懂了。還有,他知道哪年有的狗么?」

我靠,老家伙相聲沒少聽啊,怎么說話呢這是?畢晶賭氣不理胡青牛,回頭盯著程靈素,心說我看你怎么解釋,還醫家的說法了?醫家有這么不講理嗎?

程靈素先對胡青牛笑笑,道:「《雷公炮炙論》曰,『醍醐,是酪之漿,凡用以重綿濾過,於銅器煮三、兩沸』,雷公炮炙論知道吧,那是最早的炮制葯材的先賢著作,也就是說三國時即有醍醐炮制手法了。還有《唐本草》曰,『醍醐,生酥中,此酥之****也。好酥一石,有三、四升醍醐,熟杵煉,貯器中,待凝,穿中至底,便津出得之』。《本草綱目》載,稱牛乳為『仙家酒』,更說過『五行釀出真醍醐,不離人間處處有。丹田若是干枯時,咽下重樓潤枯朽。清晨能飲一升余,返老還童天地久。』再有《茶經》曰,『茶之為用,味至寒,為飲最宜精行儉德之人,若熱渴、凝悶、腦疼、目澀、四支煩、百節不舒,聊四五啜,與醍醐、甘露抗衡也』,也是說醍醐有療治『熱渴、凝悶、腦疼、目澀、四支煩、百節不舒』之效,也可為佐證呢。」

「我……你們這是醒酒葯啊還是仙丹啊,怎么還說到返老還童上來了?」畢晶聽得目瞪口呆的,一時氣急敗壞,看看四周沒人注意,壓低聲音惡狠狠道:「你當初醉倒鍾家老二的時候,那花不就叫醍醐香?這個你怎么解釋?你要能說清楚,我就算你贏!」

再看看旁邊的胡斐,當初這小子可在在場來著。就見胡斐又是一陣點頭,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小子臉上也多少有點迷茫,很顯然程靈素說這半天,已經超過了他的理解能力范圍。畢晶差點樂出來,文化人說話聽不懂了吧小子?助理;助理,也不知道你能助理個啥,難道就是負責在旁邊點頭的?

「這個很好說啊。」程靈素也看了胡斐一眼,淺淺一笑,不急不躁道,「醍醐香原本由天竺傳來的,幾經雜交才變成現在這樣子。此醍醐絕非彼醍醐——你道那醍醐在梵文里原本叫做什么?」

畢晶下意識道:「叫什么?」

「叫做曼陀羅!」程靈素眉眼含笑說了三個字,畢晶目瞪口呆中:「曼陀羅?」程靈素一笑,輕聲道:「這才是醍醐香本意。就是說,這個醍醐醉人的意思,其實來自番邦——用你的話說,你拿番邦來的意思詰問於我,你還是不是中國人?」

「我……」

畢晶萬沒想到,自己剛剛扔出去的石頭,居然會莫名其妙飛回來砸自己身上,一張老臉被人家打得啪啪啪生疼。心里雖然隱隱覺得不對,但這時候又不能打開某度某基現查去,一時間目瞪口呆,再也說不出話來。

「哈哈!」見死胖子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掉書袋碰上了真古人,母老虎很不厚道地笑起來,「報應啊,報應!」

「程醫生博聞強識,學業精深,我們果然沒有請錯人。能在古文方面駁得他啞口無言的,我還是頭一回見呢!」古登雲不知道什么時候踅摸回來了,也不知道聽見多少,就見他雙眼放光看著程靈素道,「我相信,有你,有胡醫生,我們葯廠的未來,一定無比光明!」一邊說還一邊做了個揮舞手臂的造型,就跟元首演講似的。

畢晶恨不得把這個重色輕友的小子一把掐死,你吹你夢中女神就吹吧,干嘛非得把老子扯進來當墊背的?賣友求榮賣到你這個份上也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你再瞧瞧你那眼神,這個小妞真有那么好嗎?這半天了,嘴里跟人介紹這介紹那的,眼睛卻沒離開過程靈素一尺之外,人家剛過來你就顛顛兒跟過來,這也太沒品了吧?翻個白眼道:「大人說話呢,小孩子別插嘴——我說你不陪領導啦,跑過來干什么?」

對畢晶的態度,古登雲也不生氣,維持著儒雅的假面道:「生產線已經參觀完了,下面應該去參觀咱們的實驗室和研發中心,我想,這些還是由程醫生和胡醫生介紹更專業一點,順便也結實一下當地的官員,日後也許會方便一點。所以,程醫生,請——」說著做了一個西式請的動作,看得畢晶一陣惡寒。跟古登雲混了四年,這家伙身上有幾根毛都一清二楚,這么假模假式端著的樣子,實在是太違和了……

程靈素輕輕搖頭,微笑道:「不了,我和胡先生配個葯還能對付,但這種現……現代高技術的新鮮事情,都是一竅不通,還是古總親自講解得好,比我們要強多了。而且,我不太願意過多接觸外人。」

這基本上就是最直截了當的拒絕了,古登雲一愣,目光里那團火苗瞬間暗弱下去,但只是片刻就又恢復正常。點點頭道:「好吧,是我考慮不周,沒征求你們意見就自作主張了,那就我來講。」說著轉身追上最前面的隊伍,領著大隊往實驗室方向去了。

這一路上,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常,神態語調也一直保持溫和有禮,但畢晶卻分明發現,對實驗室的參觀和介紹,比之前快得多了,似乎急著要結束的樣子。畢晶心里一動,微微嘆了口氣,這小子,這是認真了?

其實這實驗室實在是沒什么好參觀的。全實驗室名義上只有胡青牛和程靈素兩位主持人,王難姑和胡斐兩個助手,剩下的,就只有幾個從就業市場上招來的剛畢業的大學生。整個實驗室規模並不大,只有兩間幾十平方米的屋子,雖然看上去有模有樣的,但由於基本上還屬於剛剛啟動,設備什么的也只有最基本的幾樣,比如純水系統啦,冷凍離心機啦,組織包埋機、冷凍切片機啦,中葯粉碎機啦,還有什么電子顯微鏡什么的,都不知道干啥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