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人在朝堂,身不由己(2 / 2)

面對李世民深沉的目光,李建成也不由收起剛剛的無賴相,也長嘆一聲:「我何嘗希望如此?但凡有得選擇,我實在不願意跟你爭……可是你也知道,到了現在這個份上,你,我,甚至李淵……父皇,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我們身後……」說著又嘆了口氣,搖搖頭不說話了。

李世民也默然搖頭,嘆了口氣。

雖然兩個人說話都沒頭沒尾的,但畢晶母老虎都是現代人,受過高等教育的那種,陳近南博覽群書,殷素素、莫聲谷和宋青書也不是無知無識的人,就算是蕭峰,也是在全國最大社團當過話事人、在當時最強大的國家干過副國級領導干部的,都深知那四個字的滋味:身不由己!

簡單說,就是李建成和李淵一方代表的關隴集團貴族,和李世民代表的軍功集團之間,矛盾已經不可調和。看上去倆人是兄弟相爭,但背後,卻是兩大集團的你死我活。

眼瞅著這倆人說著說著居然有點惺惺相惜,默默無語兩眼淚的,畢晶忍不住插話問李建成道:「也不是我說啊,這么長時間,李二說得你這么能,你就沒嘗試著打兩仗,把軍功集團也整合到你手下?你這穿……咳咳,你這也太失敗了吧?」

李世民見畢晶居然能把事情的本質一語道破,不由興趣更甚,不著痕跡地看他一眼,隨即又轉向李建成。

這問題,其實也是李世民很感興趣的,真要如同畢晶所說,李建成把軍功集團拉過去——還別說都拉過去,只要拉一半,他的勝算就會成倍增長,甚至萬無一失。

「你這問題太犀利了!」面對這直擊靈魂的拷問,李建成居然有點冒汗,「時間不夠,我來……醒過神來的時候,兩邊大勢已經基本成型,我費了好半天勁,也沒多大作用……」看了一眼滿臉懷疑的畢晶一眼,頓了頓,苦笑道:「好吧……試過了,輸了……」

蛤?

畢晶一愣,還真試過啊!

李建成繼續苦笑:「三年前攻打杜伏威,兩年前討伐劉黑闥,兵還是那些兵,將還是那些將,我甚至都大概知道本來該怎么打,可就是打不贏。以至於我後來都不敢提帶兵打仗的事兒,生怕再打兩仗,非得把之前積攢下的聲譽都敗完了不可。反倒是老二,一上陣就能斬關奪隘,百戰百勝。這個東西,他真是講天分,你不服都不行……」

哈哈!畢晶強忍著沒笑出來,這可憐的娃兒!不過打仗這種事兒他確實看天分,李世民這種無敵統帥,可真不是吹的!

李建成見畢晶神色古怪,不問都知道這胖子在想什么,狠狠翻個白眼,頓了一下又道:「就好比今天的事兒,我已經策劃很久,又有屈突通總攬各軍……」

「誰?屈突通?」畢晶一激靈:「屈突通?老屈都被你拉過去了?」

「你什么文化,讀過書沒有?」李建成鄙視道,「人家信屈突!不姓屈!」

「誰告訴你的?」畢晶瞪眼道,「屈突氏北魏就改姓屈了好不好?當然後來又恢復了……」

一邊強辯,一邊心里暗暗吃驚。

屈突通什么人?南北朝時期就出道,隋文帝時期就做到親衛大都督,大唐開國就干到兵部尚書的一代名將,玄武門兵變李世民一方的重要參與者,凌煙閣功臣排第十二的主兒!評書里賈家樓四十六友,這位排名第十三,也算有名有姓的人物了。

歷史上,據說這廝降唐之後,一直跟著李世民南征北戰,立功無數。就連最著名的洛陽之戰,屈突通也被評為戰功第一!

這么一個人,居然被李建成拉過去了?能拉到這種大佬,看來李建成真是沒少下功夫。

但可惜就像剛剛他不小心差點說漏嘴的那樣,他來的時間太短了,還是沒拉到更多人馬。

不過想想也正常,這種出身西部世家,累世為官的世家,天然就是關隴貴族的發展對象,最起碼也得是個xx積極分子。再加上年紀大資格老位置高,雖然跟著李世民打仗,但真要說對他忠心耿耿,恐怕也不見得,他的效忠對象,只怕始終只是李淵,而李建成作為太子,拉攏這種人一定是事半功倍。

而且最重要的是,屈突通既然做出了這種選擇,那么他的弟弟屈突蓋,也一定跟著一起投靠了李建成。

而屈突蓋,是長安令!

也就是說,李建成不但通過常何拿下了玄武門,而且幾乎控制了整個長安!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穿越者,李建成的眼光還是挺准的。

看看李世民,臉上果然不怎么好看。

李建成搖搖頭,不跟畢晶爭辯,繼續道:「原本我以為泰山壓頂之勢,定能畢其功於一役,老二連我的面都見不到。可事情總是這樣,開局飛龍騎臉,最後一塌糊塗?我覺著除了老四不聽我勸,非要親自跟你動手,也沒什么大差錯啊?結果被人家硬生生打成這樣……知道現在,我多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也不能這么說。」李世民搖搖頭,「你雖然長於謀略,但顧慮太多,過求面面俱到、盡善盡美,總要事事都萬無一失才肯去做。這原本也無可厚非,但你有時計算太過,左右搖擺,猶豫不決,則未免貽誤戰機。須知戰場上戰機稍縱即逝,必要時必須兵行險著,方能於不可能中求得勝機。我一生作戰,幾乎次次以弱敵強,除了兵精將猛之外,一旦瞅准戰機便毫不猶豫,所以屢屢出奇制勝……是以大哥你做參謀則是頂尖人物,做統帥,則不免失之猶豫了。」

畢晶聽得一愣一愣的,一個多謀,一個善斷,這是林總和粟總么?

李世民猶豫了一下,又道:「再者,你身為太子,過於講究身份,不願與士卒同甘共苦,更不願披堅執銳,甘冒箭矢沖鋒陷陣,是以難與部屬默契於心,指揮作戰,便難如臂使指,更不能激勵將士誓死追隨。你有過於講究排場,每每占據上風之時,便要……是以此次我決意收攏兵力,全力突擊之初,便料定會有玄武門下之事了……」

李建成繼續發揚沒皮沒臉的無賴精神,一豎大拇指:「說得是!李世民果然不愧是李世民,不但識人,而且識己!敗在你手上,我不冤!」

李世民仍然搖搖頭:「其實此番你也並未失敗,以玄武門狹窄之地,我以寡敵眾,勝敗實在難料。」

「這也是我大惑不解之處。」李建成皺眉插話道,「以我的部署,你應當知道勝算渺茫,況且我看你實現的布置,應該在芳林門留有退路,以備不測。但何以突然改弦更張,孤注一擲?這可不是你的風格……我都成你的階下囚了,你可願意為我解惑么?」

李世民還沒說話,李建成忽然往畢晶蕭峰臉上掃了一眼,擺擺手道:「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是因為他們吧?他們一定對你說,只要把我引出來,他們解決問題,是吧?」

畢晶一撇嘴:「那還用問?這不解決了嗎?」不過心里還是多少有點吃驚,這小子也太聰明了吧?竟然把老子的話都說得差不離。

李世民微笑:「不錯,既然他們說只要見到你,就能解決問題,而我又料定可以見到你,自然要改變策略。」

「你就這么信任他們?」李建成還是有點不解,「你知道他們什么來歷?我要沒猜錯,你是頭一回見他們吧?」

「確實是第一次。但是,我第一面就覺得這些朋友不會虛言,值得信任!而且……」李世民微笑著輕輕捧了畢晶一句,臉色嚴肅起來,「即使沒有他們,我也會這么做。」

畢晶不樂意了:「啥意思?」

「勝算渺茫,並非全無勝算。」李世民道,「你布局周詳,事先豪無消息泄露,更無征兆可尋。等我驚覺有變,倉促應對,又不知你虛實,所以先前分兵本就欠妥。後來和敬德他們商議,這么做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兵敗出逃。但若是集中兵力攻其一點,最差也就是兵敗出逃——至於是玄武門還是芳林門,差別並不大,天策府中將還能保全更多,以圖未來東山再起。何況全力一搏,戰場爭鋒,也未必不能死中求活,反敗為勝。既然最差也比本來安排更好,我當然要選擇改變策略了。至於元吉……那是個意外……」

畢晶想了想,還真好像是這么回事。自己跟他說只要引出李建成,就負責搞定他的時候,還是在跟尉遲敬德直撲芳林門的路上,那時候,李世民已經早就定下大致計劃了。

真不愧是個賭徒,這種生死攸關的事兒都敢拿來下注。畢晶不禁暗嘬牙花子,換成老子,早就世界有多遠我就跑多遠了,哪怕落草為寇上山打游擊呢,不也能逍遙自在一輩子?何況什么秦叔寶之類的,原本就干過土匪,重操舊業也一定很有前途……

但再深想一層,畢晶又有點悻悻然。

媽的合著你早就打定主意這么干了,老子千辛萬苦過來,就是給你打下手來了,最多也就是給你下定決心增加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是吧?

怎么聽著這么別扭呢?

ps:還是沒把事情說完,而且不滿意,只能說是順下來了。但是老拖著也不是辦法,這點先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