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沈夫人從溫家園離開之後徑直去了皇宮,溫家院本就坐落的皇城,所以離著皇宮並不太遠。
沈夫人趕到皇後的鳳栩宮的時候,皇後沈鶯正一臉憔悴地靠在鳳榻之上,一個粉衣宮女正在為他喝葯,旁邊還站著一個滿頭銀絲的上了年紀的老嬤嬤。
大家都知道,自從二皇子病故了之後,皇後便暈了過去,醒來後也是一病不起,纏綿病榻許久了。
沈夫人雖然是皇後的親娘,但是在皇權面前,父母倫常也要靠著邊兒站。沈夫人看了那位老嬤嬤一眼,上前恭恭敬敬地給皇後行禮問安。
皇後坐直了身子,想伸手來扶,卻讓那年老的嬤嬤先一步將沈夫人扶住了,笑吟吟道:「沈夫人昨日沒有過來,娘娘剛剛還在念著您呢。」
沈夫人笑著道:「昨日府中有些事情,本是想晚些時候來的,等忙完了卻怕到時候宮門下了匙。皇後娘娘這里,勞煩春嬤嬤照看了。」
那春嬤嬤忙道:「夫人折煞老奴了,太後娘娘擔心皇後娘娘的身體,每日命老奴來伺候皇後娘娘喝葯,這本是老奴的分內之事。」
皇後已經將葯喝完了,揮了揮手讓那粉衣的宮女退下,春嬤嬤忙上前親自另一個捧著茶碗上來的宮女手中接過茶碗,伺候皇後漱口。
皇後提袖遮口,輕輕將漱口水吐在了一只由小宮女跪舉著的掐絲琺瑯龍鳳呈祥紋廣口圓身痰盂中,接過錦帕拭了拭嘴:「讓母後擔心了,是兒臣不孝。勞煩春嬤嬤回去之後幫本宮在母後面前說一聲,本宮已經大好了。」
春嬤嬤又扶了皇後躺下。輕手輕腳幫她將被子蓋好:「奴婢瞧著皇後娘娘的氣色也好了許多,只是太後娘娘一向看重娘娘您,恐怕不等您痊愈,無法放心呢。」
皇後嘆息了一聲,眼中有些憂郁的情緒。
春嬤嬤笑道:「娘娘已經喝完了葯。奴婢這就回慈安宮將娘娘的情況稟之太後,沈夫人您陪著娘娘說說話奴婢先退下了。」
皇後點了點頭。
春嬤嬤便向皇後與柯氏行了禮,帶著剛剛伺候的宮女們都退了下去。
「你們都退下!」皇後對站在兩旁的宮女們道。
原本站了兩列的宮女們頃刻間便退了個干干凈凈。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偌大的寢殿里只剩下了皇後與沈夫人母女二人。
「母親,你坐過來吧,沒有外人了。」沈鶯揭開了薄錦被。復又坐了起來。柯氏忙上前去將皇後好好扶住。又從鳳榻的里側找出一個淺黃色四合如意團龍紋的靠墊,放在了沈鶯的身後。
沈鶯卻是擺了擺手,徑自下了床榻。
「我還沒有那么不中用,母親別忙了,我沒事。」
沈鶯臉上已經不見了剛剛在外人面前的憔悴憂郁,她在寢殿中來回走了幾步,淡笑著對柯氏道:「躺了這么幾日,即便是沒病也要成病了。多虧了母親你每日來看我,讓我能得空透透氣。」
柯氏聞言卻是心中一酸,忍不住淚意:「鶯兒。苦了你了。二皇子殿下才剛剛過世,你卻還是要打起精神來為家中謀劃。」
沈鶯聞言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這世上,想要得到什么哪里有不需要付出代價的?沈家就是我的根,我並非單單想要幫父親,我也是在幫我自己。」
沈鶯又走回了鳳榻前坐下,伸手輕輕撫摸著榻沿那鎏金的龍鳳紋,眼中的痴迷之色絲毫不掩。
坐在這個位置,她就能俯瞰天底下所有的人。這么些年她幸苦嗎?自然是辛苦的!可是她覺得值得。
從她接到先皇的聖旨,要進宮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自己要過的是一種什么樣的生活,要付出怎么樣的帶價,又有著怎樣的凡人難以企及的榮耀。
「鶯兒,那個做母親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娘知道你心里苦……」柯氏卻一直當自己的女兒,還是當年那個小小的,愛笑的,愛膩在她懷中撒嬌的小女孩。
皇後聞言抿了抿嘴,眼中卻是帶著一抹堅硬:「該傷心的,我在孩兒剛出生的時候已經傷心夠了,心中再苦這一年多以來我早已經接受了。明知道他是活不下來的,我又何必等到今日才傷心。」
「鶯兒……」柯氏驚訝地喊道。
皇後面無表情:「母親是想問,為何我明明知道孩兒他是養不大的,卻還要強留他一年,讓他留在人世多受了這一年多的葯石針扎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