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演武薦賢(上)(1 / 2)

三國之最風流 趙子曰 2649 字 2020-06-20

補上五月十五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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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是件大事,尤其是對像陳氏、荀氏這樣的士族來說。一個弄不好,若所嫁非人,貽人話柄、被人嘲笑都是小事兒,往嚴重里說,說不定還會使整個家族的清名受污。名望乃一個家族的立世之基,若族名受污,那整個家族也就完了。陳群年紀小,嫁姐之事本也非他所宜言。所以,他雖提出了這個建議,但最終陳寔、陳紀是否會同意,卻還是未知之數。

當夜堂上,陳寔不置可否,只在陳群、華歆等人退下後,對陳紀說道:「元方,你沒事兒的時候可以多留意一下荀貞,打聽打聽他的為人處事。」陳紀應諾。

……

陳群與荀貞只一面之見,便因「奇」其為人行事而起意嫁姐,欲結為姻親。此事聽來似乎莽撞,其實並不奇怪。

桓帝年間,名臣李固因得罪梁冀,死在獄中,禍及諸子,二子受害,唯幼子李燮被門生帶走藏匿,亡命徐州,變姓名為酒家佣。李燮時年十三,受學讀書,酒店主「異」之,「意非恆人」,遂以女妻之。一個低微的幫佣卻能被店主中,為何?還不就是因為他受學讀書這件事得到了店主的「異」之么?況荀貞雖為旁支,亦荀氏出身,官職雖低,如今也是有秩百石。細察其為人行事,確也有異乎常人之處。有出身、有異乎常人之處,能得陳群高亦不足奇。

陳群的心思、陳寔的想法都是陳家的事兒,在他們未做出最終的決定之前,荀貞自不會知曉。在送走了太守,和高素、馮鞏諸人大醉了一場後,他重又投入了日常的工作之中。

縣里邊早就派人來給他通過氣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今春郡內有兩件大事,一件是行春,一件是「假種食」。如今本鄉的行春已畢,剩下的就是假種食了。准備借給鄉民的糧食在陰修走後的第三天送來了鄉中。

近代以來,帝國境內天災**不斷,只從今天子即位至今,十三四年里就已發生了十數次的地震、疫疾、洪災、蝗災,羌人又年年犯邊,並且州郡各地百姓起事不斷,大廈將傾,內外交困,風雨飄搖,朝廷早已是捉襟見肘,府庫空虛。當年桓帝朝時,陳蕃就曾說過:「當今之世,有三空之厄」。何謂三空?田野空、朝廷空、倉庫空。況乎今日?大前年,天子下詔,明碼標價、西園賣

官,固有其貪婪斂財之因,卻也不能排除有府庫空虛之故。

潁川郡地處內陸,較之邊疆、沿海和民亂不已的南方諸郡還算是好一點,去年也還不錯,碰上了個好年景,稱得上風調雨順,饒是如此,郡中府庫里的余糧也是不多。而且,郡守雖有財權,但除了規定撥給郡府使用的之外,其余的一般不得擅自使用,賑民恤貧是需要上報的,在得到了朝廷的允許之後才能做。陰修請示過朝廷了,朝中也很支持他的善政,可府庫里就那么多糧食,總不能全部拿出來,若再遇上災年怎么辦?只能拿出一小部分。這一小部分再分給十七個縣,再由各縣分給治下各鄉。一個郡,幾十個鄉,一個鄉能分到多少?寥寥無幾。

押糧之人是縣廷倉曹的一個佐史,總共帶來了十車糧。荀貞親自接待了他,辦交接手續的是時尚。辦完後,這個佐史笑道:「其它幾個鄉都是八車糧,唯有君鄉是十車糧。下吏的上官,本曹的曹椽說了,本縣諸鄉中,君鄉的民口最多,八車糧肯定不夠,故送了十車來。」

縣廷諸曹中,倉曹是主收民租的。在分糧這種大事上,倉曹是沒有權力的,只有縣令才能說了算。這個佐史之所以這么說,無非是為了討好荀貞罷了。荀貞從袖中摸出點錢,遞給他,笑道:「辛苦足下了。」這個佐史執意不收,等時尚指揮人把糧卸下,笑吟吟的作揖道別。

荀貞把他送走,對時尚說道:「明德,你是鄉佐,假種食這事兒該由你來辦。咱們鄉有民兩千余戶,人口上萬,糧只有十車,該給誰,不該給誰,你心里要有數。定一個章程出來,凡大姓、大族、家有余糧者,一概不得假貸,要確保把糧借給真正需要的貧戶手上。」

賑恤百姓分為兩類,一為賑,無償給予;二為貸,即假貸,貸給的糧要全部或部分償還。「假種食」,假即假貸,是借給百姓的,待到來年收成後,還是要還的。雖然要還,但這回「假種食」的條件很優惠,陰修辦得很不錯,不需要全部償還,只需要還一半即可。這樣,就很有可能會出現大戶和鄉吏勾結,上下其手,把本該借給貧民的糧弄到他們的手里去,一斗糧入手,來年還半斗,賺得半斗。——在往年假種食時,此類事情常有發生。

時尚應道:「是。」

時當初春,已經到了二月時分,官寺外路邊的楊、桐樹抽出了嫩葉,搖曳風中,鮮綠可愛,映襯得路邊的官寺也明亮了幾分。

荀貞青幘黑衣,手按佩劍,立在春光之下,下午的陽光溫暖宜人。

他望著那糧車在官道上漸行漸遠,終至消失不見,回轉目光,掃了一眼恭立身後的諸多鄉吏,復又對時尚說道:「『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今天下不靖,四海之內災患叢生。十余年間,我郡連遭兩次大疫,民不聊生,郡縣殘敝。你是本鄉人,當知本鄉事,只咱們一個鄉,這些年里就因疾疫、因無糧,死了多少人?郡將陰公蒞任本郡,下車伊始,就上書朝廷,請假種食。天子愛民,因而允之。這些糧,都是郡中給的,是天子、陰公的一片愛民之心。……,明德,鄉中諸吏,若有敢當碩鼠、貪公肥私、以此牟利者,你即刻稟我。我上報郡縣,斬之。」

郡守因有將兵之權,故又被稱為郡將。荀貞特地以此來稱呼陰修,是為震懾諸吏,以免真有勾結大戶,肥私牟利之事發生。時尚凜然應諾,諸鄉吏噤若寒蟬。有人叫苦似的想道:「你剛任職本鄉就滅了第三氏全族。便有天大的膽子,我等也不敢在你的手下徇私牟利啊!」

荀貞這番話是肺腑之言,和他以前的那些「做戲」不同。

以往他在繁陽亭時,也做過撫恤孤寡、給敬老里買桑等等諸事,但那些事,更多的是為了市恩於民,是為了能得百姓效死,是為了能「聚眾保命」。

而今,他經過努力,手下已有了百十個受操練的里民,幾十個投效的輕俠,還得了樂進效命,並與文聘交好,算是已略有班底,「保命」雖還是頭等要事,但已不如以前那么急了。

既然不急,他就有心思去想別的事兒了。事實上,從去年底起,他的思想就開始在轉變了。在繼續聚眾之余,他也開始關注民生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眼見鄉中貧戶生活如此之困苦,而鄉中大戶、大姓、富戶卻盡皆奢侈、無不鮮衣怒馬,他不是無情之人,又怎會不為此嗟嘆天地不仁?

他以前就想過,老百姓生活這么艱難,衣不能取暖,食不能飽腹,又疫病、災害頻發,朝不保夕,又怎會不起來造反?反正是個死,怎么死不是死?正如民謠所歌:「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與其成道邊餓殍,不如造反而死。

把自己代入到那些貧戶的身上,換了是他,他也會起來造反。一方面,他理解黃巾為何起事。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參與其中。黃巾必敗。參與其中,自尋死路。

說來好笑,近日以來,不知為何他總會想起前世上學時學過的一句話:「人都是有階級性的,每個階級都是有階級利益的」。原話他記不清了,因上學時他並無感受。可現在他有感受了,有感觸了。他是「荀家子」,他是「士族」。士族可以愛民,但士族和黔首百姓卻絕不是一個階級的。有時夜深難眠,他也常輾轉自嘲:「我這算是站在人民的對立面了吧?」可是,他智不過中人,力不能伏虎,又非在朝的公卿大臣,更非天子。他,又能怎么辦呢?縱有不安,縱然內疚,也只有盡力幫助百姓罷了。最重要的,是要先努力保住性命才行。如此而已。

他的這些心思,他的矛盾,他的不安,時尚和鄉吏們當然不會不知道。時尚與鄉吏們到的、聽到的,只有他的疾言厲色。把這事兒吩咐過後,他就徹底放手,完全交給了時尚去辦。

轉過身回到後院,他召來小夏、小任:「假種食之事,我悉數交給了明德去辦。明德雖是本鄉人,但他原為里監門,初任鄉佐,威尚未立。那些鄉吏都是積年胥吏,也許會欺瞞他。你們兩個人,幫我盯著點。」小夏、小任對視一眼,心領神會,說道:「小人等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