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遍觀諸郡(上)(1 / 2)

三國之最風流 趙子曰 4201 字 2020-06-20

補上五月二十三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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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貞沿途指點談說。

過了鄭人夜渡潁水與楚師盟之地,前行十來里,乃是陽關聚。

聚者,村也。「聚」和「里」差不多,又有不同,「邑落為聚」,是自發形成的自然村。

此地又是一個古戰場。王莽末年,光武帝曾應戰莽軍於此處。

荀貞策馬行上高處,眺望遠近,見遠近原野開闊,潁水從聚北流過。順潁水向上,西北百余里外是洛陽;向後顧望東南,五六十里外是昆陽。

他把宣康、小任召至身邊,問道:「叔業,小任,你們可知昆陽之戰么?」

宣康知道:「當然知道了。昆陽一戰,世祖光武皇帝以弱擊強,大敗莽軍百萬。」

「那你又知不知道在昆陽之戰前,世祖皇帝曾在此聚迎擊莽軍?」

「……,不知。」

「當時,王莽遣王尋、王邑帶甲士四十二萬,號稱百萬,出洛陽,至潁川,欲南下與漢軍決戰。時,漢軍主力在南陽郡圍攻宛城,光武皇帝在昆陽,遂率甲士數千迎敵至此聚,欲逆擊之,卻因諸將懼莽軍兵盛,惶怖不敢戰,不得不再又返回昆陽。因方有後來的昆陽之戰。」

荀貞一邊回憶史書的記載,一邊觀陽關聚周邊的地勢形貌,嘆道:「吳起說:當敵人勢眾的時候,應該『避之於易,邀之於厄』。這陽關聚無險可守,唯有一河,也難怪當時諸將在見到莽兵盛後,會恐懼後撤。」

「荀君的意思是:世祖皇帝錯了?不該選在此處迎敵?」

「不是。世祖皇帝沒有錯。」荀貞俯察地貌,假設自己是光武,又假設莽軍從河對面來,用兵法來驗證當時光武帝的迎敵行為,說道,「凡戰,攻守一也。攻擊敵人,正是為了防守。此地離昆陽只有數十里,若不在此處迎敵,則昆陽必陷重圍。世祖皇帝迎敵於此,正是為了能更好地守住昆陽。」

「那既然世祖皇帝沒有錯,又為何出現諸將惶怖不敢戰、退回昆陽的情況呢?」

「世祖皇帝雖沒有錯,奈何莽軍太盛,諸將無勇。將乃一軍之膽,將已無膽,如何能戰?」

宣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荀貞遙想當年王莽軍眾百萬,甲士四十二萬順河而下的盛大壯觀,又遙想當年昆陽守軍只有萬人的危險處境,再又遙想世祖光武皇帝以偏將軍的身份力主守昆陽,並帶十三騎突圍而出,去定陵、郾縣搬來救兵,最終大破莽軍的過程,不覺手擊馬鞍,感觸萬千地說道:「世祖皇帝初起兵時,無馬,騎牛戰,臨小敵謹慎,諸將以為怯弱。昆陽一戰天下驚,諸將乃詫其勇敢,說:『劉將軍平生見小敵怯,今見大敵勇,甚可怪也』。

「嗟乎!當其時也,漢之主力正圍攻宛城。昆陽若失,則莽軍南下再無阻礙,以數十萬眾挾拔昆陽之威,進擊宛城,漢軍主力內有宛城未克,外又有強敵來襲,內外受困,如何抵擋?漢必亡也。此誠危急存亡之秋,怎能不『勇』?司馬法雲:『凡戰,智也。斗,勇也。陣,巧也』。因有智,故有勇。知道了不戰則死,才會奮不顧死。諸將無智,不出此戰關系存亡,所以不知世祖皇帝為何臨小敵怯,又為何臨大敵勇!」

他吩咐宣康:「把筆墨拿出,將此聚周遭的地勢形貌都畫下來。」

宣康應諾,取出紙筆,把遠近形勢繪於紙上。畫完了,書字於旁:世祖光武皇帝逆擊莽軍處。

……

荀貞在高地上停駐了良久,將周圍的地貌都記在了心里,這才帶著他們兩人回入官道,繼續前行。

一路緣河向西北,他遠觀鄉邑,近山川,若遇丘陵、密林之處,便停下來察一番;如再有古戰場之地,也會駐馬細觀。如此這般,行速甚緩,一天下來才走了二三十里地。

因為入夜宵禁,不能再走了,遂投宿入鄉中亭舍,把昨晚在郡府里開的「傳」拿給亭長了,只說是去洛陽游學的。潁川衣冠極盛,游學風濃,經常有本郡子弟去外郡、或外郡子弟來本郡游學的,那亭長見荀貞、宣康俱皆文質彬彬的,倒也不疑。

當晚,在亭舍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早起來,付過飯錢,復又趕路前行。

又行十余里,入了陽城縣界,遙見極遠的天地交接處有一抹青黛。荀貞乘坐馬上,手搭涼棚,極目眺望,說道:「前邊那抹綠處應就是嵩山了吧?」

「嵩山?」

「噢!就是嵩高山。」

宣康和小任都直起身子,遙觀遠望。宣康說道:「『嵩高惟岳,峻極於天』。早就聽說嵩高山是咱們豫州最高的一座山了,今天總算能親眼它有多高了。」

荀貞笑道:「『望山跑死馬』。嵩山雖已入目,但離咱們還有幾十里地。以咱們現在的行速,要想親眼它有多高,估計最早也要明天嘍。」

「那咱們就走快點!反正這路兩邊都是田野、鄉亭,也沒什么可的。」

「咱們這次出來可不是為了嵩高山,而是為了采風問謠,豈有過鄉不入的道理?」

荀貞也很想早點到嵩山,這個時代的嵩山是個什么樣子。他前世時去過嵩山,可前世的嵩山和現在的嵩山肯定不同。時隔一兩千年,整個的山勢固然不會有什么變化,然而山中的道路、山里的林木、水流卻必有差異。只是話說回來,查地貌歸查地貌,他此次行縣的另一個目的:「觀采風謠」卻也不能忽視。

他向官道的兩側望了望,指向前面,說道:「現已入了陽城縣境,咱們也該去鄉里走走、。前頭有個里落。走,咱們裝作討水喝,去本地百姓的民生好壞。」他一騎當先,小任緊隨其後,宣康忙也駕車跟進。走不多遠,從官道下來,轉行鄉間小路,行至里外。

和西鄉的諸多里落一樣,這個里落也是外有牆垣,牆外植桑。里監門從門邊的塾中出來,警惕地打量他們,問道:「諸位有何事?」

荀貞翻身下馬,和氣笑道:「我們從陽翟來的,要往洛陽去。路上走得渴了,想來討碗水喝。」

「那潁水里不都是水么?不能喝?」

「遠行在外,不敢飲生水,若是因此染病,那可就糟糕了。」

里監門猶豫片刻,說道:「你們站在這兒別動,我給你們取些水來。」

「好,好。勞駕、勞駕。多謝了。」

小任、宣康隨著荀貞從車、騎上下來。小任瞧著那里監門回去塾中,說道:「這個里監門也太膽小了吧?咱們只三個人,還能闖入里中殺人放火不成?」

荀貞說道:「此時正農人下田勞作之時,里中應沒什么人。咱們又騎馬帶刀的,是生面孔,里監門謹慎點也是應該。」近年來兩次大疫,地方上橫征暴斂,天災**,因為活不下去而鋌而走險、聚集山澤為寇的百姓不在少數。前年,西鄉不就遭了流寇么?里監門謹慎小心沒有過錯。

三人等在里外,一群破衣露腚的孩子玩鬧著從里中跑出。一面跑,一面唱童謠。

荀貞傾耳,聽他們唱的是:「車班班,入河間。河間奼女工數錢,以錢為室金為堂,石上慊慊舂黃粱。梁下有懸鼓,我欲擊之丞卿怒。」

小任笑道:「沒想到在這兒也能聽到此謠,我還以為只有咱們西鄉唱呢。」

「此謠早就唱遍了天下。」

——這首童謠唱的是當今天子之母永樂太後。今天子本為侯家子,河間王劉開之後,是先帝桓帝的堂侄。桓帝崩,無子,皇太後與父竇武乃遣人至河間迎今天子登基。「河間奼女」說的就是他母親。「河間奼女工數錢,以錢為室金為堂,石上慊慊舂黃粱」意為其母貪財,好聚斂,都聚錢為室了,還常苦不足,使人舂黃粱而食之。「梁下有懸鼓,我欲擊之丞卿怒」,講的則又是她教天子賣/官受錢,天下忠篤之士怨望,欲鼓懸鼓求見,主鼓的丞卿卻諂順天子,怒而止之。

這首歌謠也不知是起自何時、源自何地,卻只便在這一兩年中就唱遍了各地。荀貞拉開坐騎,給跑過來的孩子們讓開路,說道:「童謠是傳播最快的,凡有孩童處,必有童謠在。童子年幼,或許不知歌詞之意,但大人豈會不知?賈長沙所謂之『百姓怨望』,就是這個意思啊。」

他沒有想到這次來郡北采風問謠,沒有聽到有關本縣長吏、縣中豪強的歌謠,卻反而先聽到了對朝廷不滿的童謠,嘆息連連。

宣康被他的話嚇了一跳,說道:「賈長沙所謂之『百姓怨望』?荀君,這話不敢亂說!」賈長沙就是賈誼,他當過長沙王太傅。「百姓怨望」出自他的《過秦論》,下一句是「而海內叛矣」。宣康讀過《過秦論》,著實被荀貞嚇得不輕。

小任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但對「怨望」二字還是懂的,說道:「老百姓要不埋怨才奇怪呢!荀君,就拿我來說。我家本也是有些地產的。十年前,咱們西鄉起了疫,我阿翁不幸也染上了。為給我阿翁治病,家中想盡了百法。請太平道的上師,不管用;葯湯,不管用。阿翁最終還是沒能好起來,撒手人間。為給阿翁治病,已用了大半家財,再又把阿翁安葬後,家里已無半斗余糧,沒有一文余錢。

「這個時候,縣廷又下來征收賦稅。交不起,就要入獄。里中俗語說:『縣官漫漫,冤死者半』,進了獄九死一生。沒辦法,只好向鄉里的子錢家以地為質,貸錢救濟。錢是貸來了,結果還不上。一來二去,地就沒了。……,荀君,我都二十多歲了,至今未娶,為何?拿不出聘財啊!要非因得了荀君收留,只怕我早晚要出作贅婿。待到那時,才真是丟盡了我任家的臉面!」

小任一臉的「往事不堪回首」,又一臉的對荀貞感激涕零。

他在就食荀貞門下前,連飯都吃不飽,如今跟了荀貞,不但衣食無憂,且因辦事得力、忠心耿耿,得了荀貞的信任,被委以「掌管外庫」的重任。——荀貞把自己的錢分成了兩份,一份是內庫,由唐兒掌管;一份是外庫,由他管理。雖說這錢不是他的,但只要自家忠心,以荀貞的寬厚慷慨,還會少得了他?好好干上幾年,別說娶親,做個富家翁也不難。

孩子們嬉笑著從他們身邊跑過,幾個膽大的歪頭瞅了他們兩眼,荀貞回以和善的笑容。

里監門取水出來,用木椀盛著,依然充滿警惕,遞給荀貞,說道:「沒有溫湯了,只有這些放涼的。喝完了趕緊走罷,——洛陽挺遠的。」

荀貞道謝,接過來喝了口,讓給宣康、小任。

他裝著熱,抹了一下額頭,抬眼瞧天空,笑道:「才三月底,天就這么熱了。……,敢問足下,尊姓可是『解』么?」

「咦?你怎么知道?」

荀貞點了點里門,笑道:「你們這里門上不是寫著『解里』么?足下既為監門,料來也應是本里人,必是姓解了。」

「你這行客,好生眼尖聰慧。」

荀貞顧望里外的田野,裝作不經意,說道:「你們這地方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