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風雪夜刺(下)(1 / 2)

三國之最風流 趙子曰 4844 字 2020-06-20

荀貞清楚文太守對他沒有好感,但即便只有千分之一的機會,他也不能不去試一試。

波連倒也罷了,范繩也不說他,主要是波才。

波才是本郡太平道的渠帥。荀貞雖然不太了解漢末三國這段歷史的細節,也知「長社之戰」。起事之後,此人便是本郡黃巾軍的首領,如果能提前把他收捕,就等同成功地實行了一次斬首行動,本郡太平道雖不致就此灰飛煙灰,但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事不宜遲。出了荀衢家門,他與諸人一揖而別,急歸家中,未進院內,即連呼小任、程偃,令牽馬出來。

為方便行路,他去下冠帶,只裹著幘巾,也沒帶程偃、小任,一人牽馬出里,翻身騎上,飛馳出城。

春正月,天還很冷。

沿途田野黑黝黝的一片,剛種下的春苗貼服地面,遙近無。馬速很快,風呼呼的響,刮在臉上,如被刀割。不多時,控韁的手就被凍僵了。忍著苦寒,疾馳了半日,到達陽翟。

來到太守府外,荀貞跳下馬。因坐在馬上的時間太久,又受凍,腿腳麻木,好懸沒摔倒在地。他扶著馬鞍,請塾室里的小吏幫忙通告,求見太守。小吏認識他,知他是前北部督郵,懼他昔日威名,不敢怠慢,忙往府里去了。等了多時,小吏出來,面現難色。

「怎么?」

「府君正與曹椽、大吏議事,說是沒空見君。」

正在議事?荀貞心道:「想來應也是在議張角謀反之事。」對小吏說道:「我今來求見太守,正是為了太守所議之事。麻煩你,再幫我通報一聲,就說關系本郡吏民,十萬火急。」

他言語懇切。小吏猶豫了下,答應了,轉身又去府內。這次出來的很快,沒一會兒就出來了。不是他一人出來,另有一人與他同出。

荀貞去,卻是鍾繇。

小吏作揖說道:「府君實在繁忙,功曹椽來了。有甚么事,請君與功曹椽說吧。」

「好,好,多謝你了。」荀貞在府門外這會兒,已將腿腳上的血脈活開,謝走了小吏,急上前握住鍾繇的手,目光炯炯,盯著鍾繇,低聲問道,「元常,府君可是在議張角謀反事?」

「你怎么知道?」

「來這邊說話。」

兩人走到牆下無人處。鍾繇憂心忡忡,說道:「去年劉公子奇上疏天子,請誅角等,未能功成,反遭不測。今年張角果欲謀反。朝廷下了詔書,令郡國守相甄別下吏,捕角支黨,並令在接到詔書後立即簡別流人,護之歸鄉。府君方才就是在與吾等議論此兩件事。」

「流人」就是流民。漢末災害連連,成千上萬的百姓傾家盪產,為求活命,不得不流亡它地,或乞食於富郡,賣身為奴,或相聚於林澤,淪為盜賊。流民現象非常嚴重。「有恆產者有恆心」,流民什么都沒有,太平時節還好說,一旦有亂,他們就是最大的隱患。

鍾繇問道:「你今來求見府君是為何事?我在堂上聽那門吏兩次來報,猜你許有大事,故請了府君應允,出來見你。」

這大半年來,鍾繇在太守府里的日子也不好過。

要不是他家世宦州郡,他的曾祖父也當過郡功曹,兩代執掌一郡人事,施恩遍及郡縣,門人故吏眾多,輕易動不得,說不定也早被文太守趕走了。饒是如此,他現今在郡朝里也已成為邊緣人物,每有奏事、用人,太守常不批准。有人勸過他,不如學荀貞、荀彧,干脆辭官,反正他家衣冠世族,只要等現太守離任後,再出仕也很容易,但他的性子卻和荀貞不同。荀貞是「有心人別有懷抱」,他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孔子固然有雲「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可若都乘桴浮於海了,滿郡百余萬百姓誰來護?因此之故,他寧肯自家受屈,亦不肯掛印輕辭。

荀貞對他的這份「執著」也是很佩服的,此時又從他話里聽出,他出來見自己,不是奉了太守之命,而是自作主意,可以想象,這必會越發地招致太守的不滿,益是感動,不過眼下形勢緊急,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不繞圈子,直接說道:「我今來求見府君,為的正是張角謀反事。我在潁川也聽說了此事。以我之見,現下當務之急,不是護送流民,也不是甄別下吏,而是應速調吏卒,捕拿波才、波連、范繩。」

鍾繇掌管一郡人事,知道范繩,他蹙眉說道:「波才、波連?這兩人的名字我似乎在哪兒聽過。……,范繩是鐵官丞。為何要捕他三人?」

「波才是本郡太平道的渠帥,波連是他同產弟。他兄弟二人一向招攬豪勇,藏匿亡命。今張角事發,他二人身為張角支黨,必定惶恐驚懼。今若不擒他二人,反先甄別下吏、護送流人,我恐怕會打草驚蛇,反而促其生患。吾聞鐵官主簿樂進言,鐵官丞范繩亦信奉太平道,並在鐵官里傳教布道,頗有信眾。鐵官里徒、奴數千,設若生變,很可能會成為大害。故我以為,當今之急,不在流人、下吏,而在此三人。只有把他們先拿下了,再甄別下吏、護送流人,方能沒有後患。」

鍾繇想起來了波才、波連是誰,悚然而驚,說道:「我說波才、波連之名怎么聽著這么耳熟!原來便是吾郡太平道的渠帥。我也聽過他兩人的名字,他兩個似與張讓的從子張直交好?沒想到范繩也信奉太平道!這確實是個大患。貞之,你立刻跟我進府,把此事面稟府君!」

荀貞苦笑,說道:「府君厭我,連見都不肯見我。與其我去說,不如你去說。」

鍾繇知道文太守反感荀貞,微一沉吟,說道:「也好。我現在就回府里,請府君下令,捕此三人!」事關謀反,關系到一郡百姓的安危,他也不與荀貞客套,轉身就走。荀貞在後攆上,說道:「元常,元常!我就在這里等著,不論結果如何,務必出來告訴我一聲。」

「好。」

鍾繇大步回府,這一去杳無音信。

荀貞在府外來回踱步,一會兒仰望天色,一會兒低頭尋思太守會否答應捕拿波才、波連、范繩三人。

他忐忑地想道:「波家兄弟是本郡太平道渠帥。范繩鐵官丞,執管數千徒、奴。瞎子也能出來,要想本郡無事,一定要把他三人先控制在手。太守雖不喜我,但事關他的生家性命、仕途前程,應該不會拒絕吧?」

他是巳時末出的潁陰,酉時初到的陽翟。初春天短,不知不覺,日頭已然西移,太守府的牆垣、府門被夕陽拉長了影子,籠罩他的身上。午時春日留下的那一點點薄溫早已被暮風吹散,路邊枝葉颯颯。

半晌不見鍾繇出來,他焦急起來,走兩步便忍不住往府內上一眼。府門兩側持戟的門卒好奇地瞧著他,塾室里的門吏出來招呼他進室內避風。他此時哪里有避風的心思?婉拒了。

直等到暮色將逝,才見鍾繇步履匆匆地從府內出來。

他迎上去,期待地問道:「怎樣?」

「唉。」

他心里陡然一沉:「府君沒有同意么?」

「府君忌得罪張家,不願收捕波才、波連,說波家兄弟與張常侍家交好,又怎會謀反?又說,張角人在冀州,距離吾郡千里之遠,便算張角叛亂,也影響不到吾郡。又說,並且朝廷已下明詔,逐捕角等,料來雷霆之下,角等必無遺類。說、說你『杞人憂天,可笑可笑』。」

「范繩呢?」

不拿波才、波連,退而求其次,拿下范繩也行。離黃巾起義應該還有一小段時間,沒了范繩,樂進就可以立刻開始編練鐵官。有了數千編練好的鐵官徒、奴在手,又能多幾分自保之力。

「府君說范繩必不會害他。」

荀貞愕然:「此話怎講?太守怎如此肯定?」

「你忘了么?府君與范繩都是南陽人,乃是鄉黨。」

這個時候還念什么鄉黨之情?荀貞無話可說,對文太守徹底心灰意冷。他拱了拱手,說道:「元常,不出一個月,太平道定然起事,天下必然大亂,吾郡也難逃其禍。你家在長社。長社在吾郡之北,前臨河內,右近陳留,後護郡南膏腴之地,左控陽翟郡治之所,位處四通八達之地,扼守吾郡進出之口。倘有兵事,定有激戰。你及早歸家,把宗族接來陽翟吧!」

明知在長社將會有一場鏖戰,必須得提醒一下鍾繇。

鍾繇似信非信。畢竟,自從光武中興以來,中原腹地再無戰事,承平百余年,鍾繇雖有傑出的才識,放到真格上,或許會信「天下必然大亂」,對「長社將為兵沖」還是有點不信的。

荀貞無奈,曉得像鍾繇這樣的人都有很強的主見,不會輕易聽信別人的話,心道:「罷了,他不信也就罷了。最多等黃巾起義後,再勸他把宗族搬來陽翟就是。」不再勸他,告辭作別。

「天快黑了,你去哪里?」

「家里有事,我得回去。」

「那你等等,我給你找份文牒。」

晚上宵禁,沒有文牒走不成路。鍾繇很快找來了一份文牒。荀貞收好,不顧夜色已至,告別鍾繇,離開了太守府。

他不急著回家,在回家前還有件事要辦。順著主街道走了陣,他拐下小巷,來到一處里外,入內敲響了一戶人家的門。

門打開,出來一人,見是荀貞,忙請他入內。

「我不進去了。可有那人的消息?」

「小人正准備去潁陰稟報荀君,連著三天沒他的消息了。」

「連著三天?」

「是。」

荀貞心中咯噔一跳。

答話的這人是他手下的一個親信輕俠,他問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劉鄧。

那日在街上,他當著張直、波連的面怒罵劉鄧,把劉鄧趕走,其實不是真的,而是做戲,為的就是今日。果如他的預料,心存反志、「求賢若渴」的波連隨後不久就把劉鄧招攬到了門下。為便利通報消息,他特地從西鄉調來了這個輕俠,於此處買了個宅子,每隔兩日和劉鄧聯絡一次,若有大事,再由這個輕俠轉告自己。眼下聞之,卻有三天沒有聯絡了。

他心道:「以前從沒有過超出三天不聯絡的情況出現。早不超、晚不超,偏偏在張角事發之時超出三天不聯絡。這可不是個好兆頭。」猜測,「應不是阿鄧暴露了身份。那他為何超出三天不聯絡呢?」想到了一個可能,「莫非?」急問這個輕俠,「波連、波才兄弟近日可有異動?」

這個輕俠同時也肩負著在外邊監督波家動靜的任務,他說道:「沒甚異動。」

「你確定?」

被荀貞這么一問,這輕俠想起了一事:「說來有一事奇怪。」

「何事?」

「這幾天去波家的人明顯不多。以往,波家每天少說有二三十個客人,這幾天卻沒甚人登門。」從這事又想起另一事,這輕俠說道,「波家兄弟也有兩三天沒露面了。」

「兩三天沒露面了?」

「對。」

劉鄧三天沒有聯絡。波家的訪客突然減少。波才、波連兩三天沒有露面。在不知內情的人眼中來,這只是「略微奇怪」,聽入荀貞耳中卻如平地春雷,他失聲說道:「哎呀不好!」

「怎么了?荀君。」

「為何不早來報我?」

這輕俠愕然:「這,這……。」在他來,正月本就是人少出門的時候,並不覺得少幾個訪客、幾天不露面有甚值得特別驚奇。

「你即刻去波家打聽,波才兄弟是否還在家中!」

「荀君是說,波才、波連沒在家?」

「快去打探!」

雖不知素來沉穩的荀貞為何失態,這輕俠服從命令慣了,立時應諾:「荀君請先到屋中歇息,我打聽清楚後馬上回來。」

「我和你同去。」

兩人出里巷,到了波才家住的里外,荀貞遠遠停下,這個輕俠一人入內。

這輕俠尊奉荀貞的命令,監視波家動靜,為能更好地完成任務,收買了幾個波家的奴婢,大事打聽不來,小事還是能打探得到的。有心之下,把打探來的種種小事匯聚一處,如奴婢們連著幾天沒見波家兄弟,波家管事的大奴也好多都不見了,波家的門客也消失了許多,他得出了與荀貞的結論:「波才、波連幾日前已離開家外出,不知去向。」

荀貞讓他盯人,結果人早跑了,他還不知道,頓時慌急,連忙出來告與荀貞。

荀貞很想舉起馬鞭,抽打他一頓,再三克制,把怒氣按下:「你留在陽翟,打探波才、波連的去向。一有消息,立刻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