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一將功成萬骨枯(下)(1 / 2)

三國之最風流 趙子曰 3202 字 2020-06-20

皇甫嵩在廣宗城外屯駐了十天,諸部休整完畢,依次開拔,前往下曲陽去。 下曲陽在廣宗的西北邊。從廣宗出發,渡過漳水,經大陸澤,再過薄落亭、楊氏縣,前行不太遠便是下曲陽。

荀貞、荀攸、戲志才等人雖然沒有來過下曲陽,但對這個地方卻早皆是「久仰其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地乃是本朝的「龍興」之地,光武皇帝就是從此地開始了他的逐鹿中原的。

更始二年,王朗自稱天子,都冀州邯鄲,時光武皇帝正在河北,因其新盛,所以避讓去了幽州的薊縣(今北京),王朗移檄以十萬戶的封賞懸購光武的首級,光武麾下兵微將寡,為保性命,復往南逃,沿途歷戰,任光、邳彤、劉植、耿純等先後率眾來投,最後到了下曲陽,樂附者至有數萬人,得了不少兵馬,因從此地北擊中山,東圍巨鹿,皆勝,進擊邯鄲,最終拔其城,誅了王朗,盡得河北之地,從此之後「始貳於更始」,開始了征戰天下之路。

下曲陽的城池正好處在一個河彎里,三面都臨水,只有南面是平原。要說起來,也算是一個得了形勝的易守難攻之地。要放在平時,可能攻打此城要費些功夫,但現如今張角、張梁已死,廣宗已破,漢軍是大勝之軍而下曲陽城里的張寶卻是一支孤軍,打起來就很容易了。

張寶麾下人馬不少,亦有十萬眾之多。廣宗城陷和張角、張梁身死的消息傳來後,他其實就想棄城北遁的,只可惜下曲陽三面臨水的這個「形勝」在他想逃跑的時候卻反而變成了短處。

三面都是水,人少還好說,人多就難辦了,十來萬人如果渡河逃走,可以想象必然就像是下餃子、趕鴨子似的,巨鹿太守郭典在河對岸布置了三千人,有此三千人在岸上狙擊,再加上漢兵大隊從後追擊,兩面合擊,他們將要面臨全軍覆滅之局,所以要想逃,只有往南去,而南邊城外駐扎了巨鹿太守郭典親率的萬人精卒,這萬人克城不易,攔阻城內出逃卻是不難。

因此之故,張寶在短短的五六天里,接連突圍了五次,卻一次都沒有成功,被牢牢地困在了城中。皇甫嵩率部到後,張寶更是沒有了逃跑的希望了。

皇甫嵩與郭典合兵後卻不急著進攻,他對諸將說道:「廣宗城陷,張角、張梁身死,我大軍壓境,兵臨城下,外無必救之軍,困守孤城,形同籠中困獸,當此之時,城中賊定軍心惶惶,人人思逃,我軍不必急擊,可稍待之,待其軍心徹底大亂,然後擊之,可有事半功倍之效。」

諸將皆無異議。

各部在城外安營扎寨,每日操練。如此這般,過了數日。

這幾天里,不但各部大張旗鼓地操練,並且不斷的有兵馬從鄰郡來到,如安平、中山、常山等郡國有余力的皆遣兵前來相助。各郡各部的旗號絡繹不絕,或步卒或騎兵,紛紛雲聚下曲陽城南。城中的守軍每天在城頭上著成千上萬精鎧亮甲的漢兵出操訓練,耀武揚威,同時眼睜睜著每天都有新的漢兵來到,漢兵越來越多,他們的士氣越來越低落。

皇甫嵩每天都會登上望樓觀望城中,盡知了城中虛實,八天後對左右諸將說道:「我軍揚威已足,城中軍心已亂,明天便是攻城之日了!」

次日,先遣兵萬人至城北、城東、城西的河對岸列陣,補充了一下對岸的兵力,以防黃巾兵從這幾個方向拼死遁逃,隨後點齊主力,縱兵擊城。

營中諸將皆知,下曲陽之戰將是平定黃巾的最後一次大戰,過了這一仗再想撈軍功就不容易了,所以各部爭先奮勇,諸將多親上前線。先是步騎合力,擊破了黃巾軍的城外大營,休息一天,隨後次日一早荀貞、傅燮、鄒靖等各率步卒分批攻城,董、牛輔、徐榮等則分率騎兵游弋遠處為步卒掠陣。

就像皇甫嵩預料的一樣,下曲陽的守軍果然皆無斗志,城外大營又已被擊破,城中的防御更是不堪,漢兵只用了半日就攻入了城中。城中守卒有的投降,有的突圍。投降的倒也罷了,突圍的要么被城南的漢軍騎兵圍殺,要么淹死在了城北、東、西的河中。

荀貞部和另外幾部漢兵是最先攻上城頭的,他提劍立在城頭,轉顧四下。

北邊、東邊、西邊河水滔滔,河對岸萬余漢兵旌旗林立,正攔殺逃敵,河中黃巾兵卒密密麻麻的屍體隨水波上下。城南野上伏屍何止上萬,一眼望去簡直不到邊,殘肢遍地,斷劍棄矛處處,蒼茫的暮色下,殘陽如血,極遠處,只見地上遍是黑點,那些卻都是敵我的屍體。三河騎士、西涼精騎馳馬縱橫,追殺殘敵,漢兵在城外的各部步卒吶喊奔涌,競相入城。

城中的黃巾兵卒出逃無望,有些遂負隅頑抗,鏖戰中難免走水,多處黑煙滾滾,喊殺滿城。

荀貞行至垛口,俯視城中,入眼屍橫遍處,街上、里中、屋頂、樓閣里,凡視線所及,盡是鮮血、倒屍。死的有漢兵,有黃巾,也有百姓。一股股的漢兵不斷絕地從城門處涌入城里,分奔城中各地,負隅頑抗的黃巾節節敗退。漢兵就像是一條條的狂流,席卷城內。

落日西下,城外響起了號角聲,蒼涼悠揚,這卻不知是何部的漢兵在鳴號收兵了。

是日,下曲陽城破,張寶死於亂軍中,城內守軍全軍覆滅,或死或降,漢兵首獲十余萬。廣宗一戰,漢兵斬獲十余萬,下曲陽一戰,又斬獲十余萬,至此,冀州黃巾的主力被全殲。豫、兗諸州的黃巾已滅,冀州的黃巾主力又被殲滅,雖尚有南陽黃巾仍未被全滅,但朱俊、南陽太守秦頡等獲取全勝只是時間問題了,這一場聲勢浩大的黃巾起事算是告一段落。

戰後,為震懾心存不軌之徒,皇甫嵩令把戰死的黃巾兵卒的首級悉數砍下,堆於城南,築成京觀。數萬個首級堆積成山。隔幾里地遠就聞見血腥之味,膽小的人不敢從京觀的邊兒上走。

……

皇甫嵩設宴帳中,諸將齊至,歡呼痛飲。

宴至中宵,畢竟是在軍中,不能太晚,散了宴席,諸將各歸本部。

荀貞與劉備都喝得不少,兩人醺醺然地同行。荀貞借著酒勁,握著劉備的手,連聲說道:「玄德,玄德!我與你相見恨晚啊!要能早點識你,此生才叫痛快!」

劉備因破廣宗死士之功,得了皇甫嵩的重,下曲陽一戰,他又被選為精銳,帶著關張和本部數百義從立下了些功勞。他對荀貞滿心感激,知若非荀貞舉薦,必不會得有今日之功,對荀貞說道:「我亦覺與兄相見太晚!今晚不如兄長便宿在我的營中,備與兄同榻夜談。」

荀貞聽得「同榻夜談」四字,心道:「往日這話都是我對別人說,今夜卻被我這『賢弟』先說出來了。」哈哈一笑,說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便即打發了隨從的原中卿、左伯侯回營去告訴荀攸、戲志才並及許仲、典韋等,就說他今晚住在劉備營中了。

原、左奉令歸營。

荀貞與劉備自去劉備營里。離營門還有挺遠,就見夜色下有兩人立在營外。

荀貞指著說道:「怪哉!夜已中宵,卻怎么還有兵卒在外?」劉備瞧了眼,笑道:「此必是雲長、益德。」行至近處,果然是關張二人。荀貞笑問道:「這么晚了,二君怎還未睡?」

關羽答道:「劉君未歸,羽、飛豈敢先眠?」與張飛上前接過劉備的佩劍,恭敬地跟從在劉備、荀貞的身後,跟著他們回營中去。

荀貞再三後顧,心道:「關羽、張飛皆虎狼之將,萬人敵也,各有傲氣,而對劉備卻皆恭謹,尤為難得的是這份恭謹乃是發自內心。劉備,真能得人!」

入到劉備營中,簡雍和劉備部中的數百義從卻竟也都沒有睡下,聽見劉備歸來,紛紛從帳中出來,俱皆恭謹而又親熱地向劉備行禮、說話。劉備停住腳步,也親熱地和他們說話。

荀貞雖能記住大部分部眾的名字,甚至知道他們的籍貫和家庭情況,能得到部眾的敬畏愛戴,但是若論這份「親熱」,卻是遠遠不及劉備與他的義從們了。

他含笑立在一邊劉備和義從們說笑,只覺得他們間的關系就仿佛是魚兒與水,說不出的和諧融洽,再又了眼恭立在劉備左右的關張,猛然心警,醒悟了他為何一見到劉備就想殺他的緣故,心道:「我想殺劉備是因為他善能得人心!曹操才略過人,孫氏父子猛鷙勇銳,我才略不及曹操,猛銳不及孫氏,若得人再不及劉備,縱有雄心壯志,何以爭天下?」

套句後世的話說,他與劉備是同性相斥。

劉備少結關張,關張從其周旋畢生,再結趙雲,趙雲亦患難相隨,從無貳志,為平原相時,郡中有人結客刺殺他,因他待這刺客甚厚,竟使這個刺客不忍刺之,反將雇主賣給了他。他自起兵,數十年中輾轉諸州,寄食各地,無立錐之地而能得陶謙、孔融之敬重,袁紹父子、劉表皆曾郊迎,投奔曹操,曹操亦「禮之甚重」,南下,「荊州豪傑多歸之」,避曹軍而奔江陵,「荊州人士隨之者十余萬」。趙翼嘆曰:「是時身無尺寸之柄,而所至使人顛倒如此!」

遍觀古今,像劉備這樣能得人心的可謂寥寥無幾,屈指可數。性格堅忍不拔、百折不饒已是可怖,又能得人心至此更是可怕。荀貞無孫堅之勇,無曹操之家世才略,所仗者唯在克己得人,如果得人這一點再被劉備比下去,那他以後或可成一地霸主,卻絕難成天下之主了。

月光如水,夜風清涼,他按劍笑立在劉備旁邊,劉備與義從們歡暢笑談,心中做出了決定:「孫堅父子輕脫,不足慮。曹操豪族子弟,且為人傑,殺不得也不能殺。唯此劉備,吾必殺之!惜乎如今黃巾已定,卻是難以讓他死在戰場上了,只有日後再說。」

孫堅雖然猛鷙,然而只是個寒士匹夫,輕脫早死,不必殺。曹操是貴族子弟,他父親這幾年正走紅當權,他本人也已被拜為兩千石太守,又是袁紹的好友,如果把他殺了,勢必震動朝野,事情一旦敗露,荀貞也活不成,並且最主要的曹操乃是雄主,雄才大略,當為天下惜之,來日逐鹿中原,荀貞勝,則有天下,荀貞敗,亦不必慮天下無明君,故此殺不得也不能殺。

劉備就不然了,寒家子弟,沒什么背景後台,就算立下戰功,戰後至多當個縣尉、縣丞,最多一個小縣的縣長,殺了也就殺了。

做出了這個決定,他著劉備,心道:「卻是對不住了。誰叫你性格堅韌、能得眾而卻又不肯居人下?若是你肯居人下,我倒是很樂意真的和你做個朋友,把你當成兄弟。」想到此處,忽然心中一驚,暗道,「我與這劉備相識還沒幾日,居然就因想殺他而心生歉意了?」再想起前些天在廣宗城外他到劉備馬失前蹄,摔倒戰場上時的復雜心緒,他越發心驚,心道,「這劉備好比春雨,與人交竟是潤物細無聲!連像我這樣一個對他警惕十分、不安好心的人竟然都因為想殺他而生出歉意,那些對他沒有警惕的人又怎能不被他得去人心呢?」

更加堅定了殺劉備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