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搜山千騎入深幽(二十一)(1 / 2)

三國之最風流 趙子曰 3252 字 2020-06-20

荀貞諸人出了邯鄲縣城,上馬沿官道向北而行。

趙、常山這幾個郡國早在前漢時就是「地薄人眾」,今經過黃巾之亂,「地」是愈發「薄」了,而「人」也不「眾」了。在縣城里邊時還好,雖較之往昔冷清,然街上人來人往,亦尚稱得上熱鬧,這一出了縣城,越離城遠就越覺得鄉野蕭條。有時連行七八里路,官道上竟不見有一個行人,前瞻後顧、左眺右望,唯見遠樹瑟瑟於秋風里,亂草叢生於田野上,時而路遇鄉里,只見里門外空空盪盪的,偏耳傾聽,不聞雞犬之聲。馬行路上,孤鳥掠空,分外蕭索。

這般景象,荀貞雖說在來邯鄲上任時就已見過一次了,此番重見,仍忍不住慨嘆連連。

邯鄲榮亦十分慨嘆,說道:「敝郡雖小郡,人口不多,然因國西山多地陡之故,民泰半居住在國東,往常這條官道上來往的行人、客商是極多的,而今卻空空落落,幾疑非是人間。」

趙國的人口不多,黃巾亂前約有民戶三萬余,民口不到二十萬,較之潁川、汝南這些民口眾多的大郡,不到二十萬人口確實很少,可因為趙國西陡東平的地形,趙國的五個縣全部在國之東部,幾乎是沿著一條直線分布的,因此,除了少數的山民之外,大部分的趙國百姓都居住在國東,換而言之,也就是說,趙國的這近二十萬人口大多分布在從邯鄲縣到柏人縣這二百余里官道的兩邊,十幾萬人口居住在兩百余里方圓,折算下來,密度也是很高的。

加上這條官道是帝國南北大道「邯鄲廣陽道」的一段,平時不止有趙國各縣的百姓來往於道上,而且有大量的商賈或從北來、或從南來,南來北往,驅馬趕車,絡繹不絕,正如邯鄲榮所說「來往的行人、客商是極多的」,甚是熙攘熱鬧,而如今卻冷冷清清,車馬行人稀疏。

「地薄人眾」是前漢司馬遷對趙、中山等地的評價,「地薄」一語乃是相對於中原而言之的,實際上趙國之地雖比不上內郡膏腴,亦不算瘦薄,歷經先秦、秦、前漢一代代先民勤勞地整治、勞作,而今至少趙國東部的土地已十分適宜耕作了。土地適宜耕作,趙國的氣候、降雨也不錯,氣候溫和、雨量充沛,往年沒有災害的時候,每到夏收、秋收,行於官道上,放目四望,入眼盡是沉甸甸的麥穗隨風起伏,金黃可愛,而現下野上卻狐兔出沒,近乎荒蕪。

宣康遙指道東,說道:「中尉,我記得前次路經此地,君說那條溝渠是魯叔陵修建的?」

魯叔陵,名丕,扶風平陵人,是戰國時魯國的末代國君魯頃公之後,本朝章帝年間的名儒,關東號為「《五經》復興魯叔陵」,元和元年被拜為趙相,在職六年,修通溉灌,在前代舊渠的基礎上修建了很多的溝渠,引水澆田,使得百姓殷富,為民愛戴。

荀貞轉目望之,路東數里外的田野上,在蕭瑟的野樹、叢生的雜草間一條溝渠蜿蜒南來,流往北去。趙國境內從北往南有四條較大的河水,最北之河水在柏人、中丘之南,最南之河水在邯鄲之北,均是發源自東邊巨鹿郡境內的大陸澤,流入西邊的山中。這條溝渠的水即是從最南邊的河中引出的,溝渠很寬,渠中水量充足,遠隔數里,從馬上望去也可見波光粼粼。

荀貞說道:「我卻是也是猜測之言。只是因見此渠與舊渠相比,兩岸的渠堤方石較為新整,植於兩岸的楊柳諸樹亦較青壯,不如舊渠兩岸的樹木蒼郁,故此猜測應是魯叔陵為趙相時所修建的諸渠之一。」詢問邯鄲榮,「公宰,我猜得可對么?」

邯鄲榮點了點頭,說道:「中尉神明,見微知著、明察秋毫,此渠確是魯相在職時所修。」

荀攸嘆道:「這么好的渠、這么好的田,本該是人間樂土,現如今卻如此稀冷!中尉,這田中雜草叢生、灌木簇簇,若不立刻加以整治,恐怕會耽誤明年的春種。」建議荀貞,「君當傳書相君,請他組織鄉民除草墾田,以備明春耕種。」

「此地離邯鄲不遠,相君應該不會不知,之所以沒有組織民夫除雜草、去灌木,想來應是經過戰亂、國中民口驟減,人手不足之故也。」

「死在亂中的百姓雖多,逃亡的更多。現下冀州已定,趙國已安,相君應張榜傳檄,令各縣的令、長招徠亡人、安置流民。只要逃亡的百姓回來,加上安置下來的流民,在戰亂中流失的民口慢慢地就能恢復過來。有了民口,就不用愁人手不足了。」

「公達所言甚是。待我行縣歸來後便傳書相君,請他參酌。」荀貞頓了頓,又道,「招徠亡人、安置流民、墾田備種,這些都是民事,傳過文給相君可以,其它的,我等還是少說為好。」

荀貞要想要趙國擴充他的軍事實力,就必須得到國相劉衡的支持,就算得不到支持也不能讓劉衡反對他,所以他對劉衡一直執禮甚恭,也一直都很注意不參與到民事中去。

荀攸、邯鄲榮等應諾。

趙國五縣從北往南以此是:柏人、中丘、襄國、易陽、邯鄲。易陽在邯鄲的東北邊,相距約三四十里。荀貞等是上午出的邯鄲縣,一路過鄉經亭,不但細察地方民情,在望見西邊有高山峻崖或路逢河流、險地時,也會奔至近處細細觀一番,由宣康描畫記錄於紙上,行速不快,至日暮離柏人還有二十多里,就近找了個野亭,歇息一晚,次日天不亮便又啟程。

……

又行了十來里地,天光大亮,遙向前望,隱隱已可見易陽的縣城。

大約是因為離縣城近了,道人的行人漸多。

有當地的鄉人,有車馬、騎士,更多的則是流民,時不時就能見三五成群、衣衫襤褸、扶老攜幼的流民或蹣跚地走在道上,或坐在路邊歇息,又或散在田野上彎頭勾腰地在仔細尋找是否可有吃食。荀貞他們在才出邯鄲縣時就遇到了許多的流民,後來漸少,現在又變多了。

流民里最可憐的是老人和孩子。

有的老人飢腸轆轆,走不動路,被孝順的子孫背著前行。有的孩子剛出生不久,因為沒什么吃食,他們的母親們奶/水不足,把他們餓得哇哇大哭,而有的孩子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荀貞前世時在影視上過難民逃荒的場景,眼前之慘景與之相較,有過之而無不及。

路上有流民,道邊有餓殍。

宣康年輕,心底善良,面露不忍之色,對荀貞說道:「中尉,要不把我等帶的干糧分給他們些?」

邯鄲榮不以為然,雖因知荀貞喜愛宣康而不好直言駁斥,卻也說道:「國中的流民成百上千,到處都是,我等帶的這點干糧能救得幾人?況且再則說了……」示意宣康朝不遠處的田野上,說道,「瞧見那伙流民了么?別的流民都是扶老攜幼,有老弱、有婦孺,而這伙流民卻全是青壯,……,再他們身邊,放的都是什么?棍棒、鐵鋤,還有刀劍。這明顯是流民中的膽大之徒聚於一處,欲行非法不軌之事,……也許已經行過非法不軌之事了。我等如果給流民散糧,就不說這些糧會不會被這些人隨後搶去,便是我等怕也將會陷入危險。」

宣康瞧去,見邯鄲榮示意的那伙流民果然俱為青壯,坐在田中,盯著路上的行人,有的按著身邊的刀劍,目露凶光。確如邯鄲榮的分析,與其說他們是流民,不如說他們已變成了盜匪。

荀貞皺眉,勒住坐騎,手往腰上的環刀摸去。

荀攸知他心意,說道:「中尉,流民無食,餓極了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像這種白日為流民、入夜為盜匪的多不勝數,只憑我等數人之力根本管不過來,要想根絕,非得治本不可。」

怎么治本?還是荀攸昨天說的:令各縣長吏招徠亡人、安置流民、墾田備種,只要有飯吃,有地方安身,淪為盜匪的流民自然也就沒有了,即使還有少數不肯為民、寧願為盜的,在沒有了大股流民為掩飾的情況下也好捕逐。

荀貞豈會不知此中道理?

只是他為吏,從繁陽亭長到郡兵曹掾,在文雅謙退的表面下實則素來是除暴禁邪、捕搏敢行,套句後世的話說,他是外儒內法,見到奸邪之輩,他下意識地就想捕捉誅殺。

此時得了荀攸之勸,他略微猶豫了下,終究以行縣為重,放棄了捕殺這幾個流民強人的念頭,但卻也並非就此罷休,令左伯侯:「你去找找這里的亭長,命他加強戒備,護好亭部。」

左伯侯得令,撥馬離去。

荀貞等剛打馬欲行,正也要離開,繼續上路,忽見一個路過的行人從官道上下去,步入田中。

這人年紀不大,二十多歲,陋幘單衣,手里拿了個包裹,野中雖然早就沒有了麥子,他卻依然不肯走在田中,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壟上,瞧其方向,卻正是向那幾個青壯流民走去的。

荀貞復又停下坐騎,坐在馬上顧望之。

荀攸、邯鄲榮、宣康、典韋、原中卿亦均於馬上轉顧之。

只見這個年輕人走到那幾個青壯流民的近前,像是和他們說了幾句話。離得遠,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隨即,他蹲下身子,把手里的包裹放到地上鋪展開來,里邊卻是些許吃食,粗餅、干果之類。他把這些吃食盡數取給這幾個流民。這幾個流民似是甚為感激,紛紛跪拜答謝。

他將之一一扶起,行了個禮,收起包裹,轉身往官道上來。

宣康訝然,說道:「這人怎么把吃食全給那幾個流民了?莫不是舊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