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以來,這一仗打得最為艱難。
戰罷,沒有怎么參戰的新卒上來打掃戰場,參戰的兵士到一邊兒休息。
一個又一個的傷員被打掃戰場的新卒們從戰場上小心翼翼地抬下來,集中到一處,軍醫士的兩個統帶樊阿和李當之都是一身血污,兩人親自上手,帶著軍醫們加緊給傷者裹創治療。
荀貞、孫堅等人巡視傷營,因是臨時建築,營中甚是簡陋,上邊沒什么遮掩物,地上也極少有鋪墊,只在外圍扎了一圈木欄,以與外界相隔,足有好幾百的傷兵就這么露天地坐、卧於土上,傷口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腳下,輕者箭傷刀創,重者臂斷腹開,有的傷員傷勢較輕,或意志力較強,還好點,只是在低聲的呻吟,有的傷勢較重,疼痛難耐,發出刺耳的慘叫,更有那傷勢太重了,疼得受不了,偏又還沒有昏過去,恨不得滿地打滾,兩三個軍醫都按不住。
跟著荀貞來傷營巡視的有幾個在潁川時來投的文士,目睹此狀,都是臉色發白,早先因大勝而產生的興奮之情早不翼而飛了。
一人嘆道:「『兵者凶器也,戰者逆德也,爭者事之末也』,今吾知其意矣!」
說話這人邊兒上有一人,卻是郭嘉,聞得此句,他頓時變色,辯駁說道:「無事興兵,此固逆德,然今將軍起兵,是為掃清朝逆,匡扶漢室,此乃順天意民心之舉也,何來逆德之說?」
先前那人自知失言,看了看前頭的荀貞,不敢再說話了。
荀貞聽見了他兩人的對話,回頭看了下眼,說道:「郭卿說的不錯,兵者確為凶器,所以聖人雲:不得已而為之。今我等起兵,如是為了私利,當然就是逆德,而今我等是為除逆扶正,卻是正合了聖人『不得已而為之』之言啊。」
那最先說話的人也姓郭,是郭俊的同宗子弟,與郭嘉算是同族。陽翟郭氏是陽翟的一個大族,族人眾多,因了郭俊的關系,到目前為止,已有四五人投到了荀貞麾下。
荀貞見樊阿、李當之都在忙,沒去打擾他倆,只與孫堅在傷營中巡視了一圈,召來一個軍醫士問道:「高子綉呢?」
今日一戰,因為激烈,荀貞、孫堅部中各有好些軍官受傷,高素也在其中。
不過,要說起來,高素的受傷純是他咎由自取,前幾天與何機戰時,他就羨慕關羽、趙雲等的膽勇戰功,今日戰中,他又眼熱劉鄧、韓當等將的猛勇,也想和劉鄧一樣猛往直前,身先士卒,立個大功給全軍看看,奈何技不如人,難以逞勇,只能混在大隊里沖殺,後來董騎兵敗,潰退逃北,他見之大喜,以為顯威的機會到了,遂不顧左右,挺著鐵矛急追之,一邊奔逐追趕,一邊大叫:「鼠子休走!」叫完,不忘自報己名,還又跟著再叫一聲「吾潁陰高子綉是也」!他追得太靠前,連中了敵兩箭,可為了露臉爭名,卻混不當回事,不改飛揚,依然未停。荀貞當時在高處遙見之,急令人追上他,命他不得輕進,勒部與眾齊擊,他這才停下。
可雖然停下,先前已中了兩箭,幸得鎧甲精良,沒有傷到要處,只是肩膀、胸側稍有箭創。
戰後,荀貞叫人把他也帶到了傷營這里,命李當之等給他治療。
可此時,荀貞轉了一圈傷營,凡是受傷的將士他都見到了,卻唯獨沒見高素。
那軍醫士答道:「高校尉說傷勢不重,只讓李醫給他包扎了下,就出了傷營,沒留在這里休息。」
「去了哪里?」
「這卻是不知了。」
荀貞很快就知道高素去了哪里。
他與孫堅出了傷營,回中軍路上時,碰到了十幾個軍官正聚坐在一塊兒高談闊論,回顧今日此戰,各說自家功勞。高素正在其中。他們這群人聊得太投入,沒注意到荀貞和孫堅等的到來,荀貞等靜悄悄地立在他們外邊,聽他們說話。
一群人里,高素的聲音最響,說得話也是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