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感受到逐漸走近的氣息，卡塔庫栗並沒有轉過頭，而是依舊看著上方的星空，默然片刻後，他忽然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是我輸了。」

「嗯，你輸了。」

夏諾此時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看著這位剛剛落敗的對手，他心中獲勝的喜悅出奇沒有太多，而是情緒頗為復雜，沉默了一會兒後才沉聲道：

「很遺憾，你還是沒能保持住完美的不敗戰績。」

「是啊。」

卡塔庫栗向著夜空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從手指的間隙中眯眼看著漏下來的些許月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後才低沉地道：

「總歸是要有這一天的，早點來的話，或許也不算壞事。」

「那我豈不是算幫你卸下了一個包袱？」

夏諾瞥了一眼遠處的疾風號，「也不知道這算是恩還是仇，不過，不管怎么說，看來今天你是沒法把你妹妹帶回去交差了。」

「實力不如人，我無話可說。」

卡塔庫栗終於放下了擋住月光的手，他看了眼夏諾，又看向天空那輪圓月，面色也變得平靜起來，「你打算怎么處理我，殺了我么？」

「殺了你？」

夏諾眉梢一挑，態度有些不置可否，「或許吧，要是之前沒看到你對羅拉的態度，那估計躺在這里的，的確就是具屍體，也輪不到宙斯來救場了。」

聽到這話，承托著卡塔庫栗身軀的某朵胖烏雲，頓時嚇得一個哆嗦，連忙朝著望來的夏諾，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那真是多謝了。」

卡塔庫栗自然不會像宙斯那樣，他聽出了夏諾話里的意思，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又想起什么，開口問道：

「那歐文呢？雖然他之前的確是對羅拉出手了，但請你相信，這只不過是作為兄長，一時恨鐵不成鋼的憤懣之怒而已，他的心底，其實也是深愛著自己的妹妹的。」

「你不用向我解釋這個，我對你們的兄妹關系，情感羈絆什么的不感興趣。」

夏諾說著拍了拍掌，向海下的大白下了吩咐，下一刻，周圍的海面陡然升高，波浪之中，一只巨大的魚尾猛然一甩，而後就見一個有著橙紅頭發的高大身軀被甩了出來，掉落在了宙斯之上。

正是被整個吞進魚腹的歐文。

與幾個小時前相比，他依舊處於溺水後的昏迷不醒狀態，只不過身上多了不少黏糊糊的濃稠液體，臟臟的，看上去有些惡心。

夏諾曾說過要讓歐文去海底旅行一下，但不能保證是吐出來還是拉出來，而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顯然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

看著被糟蹋的不成樣子的同胞弟弟，卡塔庫栗的臉色也不自然了片刻，不過他也沒多說什么，而是憑借著恢復了一點點的體力，用手肘支撐著勉強站了起來。

「歐文這次做的有些過火，回去後我會勸說一下，看看能不能讓他稍微收斂下火爆的脾性。」

卡塔庫栗的目光從歐文身上收回，而後想了想後，不知從哪里摸出了一份信函，遞給了夏諾：

「作為謝禮，這個給你。」

夏諾接過了信函，打開一看，掃了眼標題，頓時露出了意外之色，「茶話會的邀請函？」

「嗯，這是媽媽親自舉辦的盛典，只有新世界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或者我們夏洛特家族的盟友，才有資格獲得邀請。」

似乎是怕夏諾誤會，沒等前者發出疑問，卡塔庫栗就開口解釋了起來，「能擊敗我的你，自然有這個資格，如果你願意來的話，我會向媽媽和在場的客人隆重介紹你的。」

話里的意思很明顯，這是卡塔庫栗想要在夏洛特家族與疾風海賊團之間塔橋，建立兩者之間的交情關系。

這對於任何人來說似乎都是一件好事，畢竟像疾風海賊團這樣的新勢力，進入新世界尚不到一年，雖然名氣已然不小，但終究是根基太淺，要是能和四皇之一的bigmom海賊團搭上關系，顯然能有不小的收益。

當然，反過來說，能獲得這么一位強有力的新盟友，夏洛特家族同樣也是賺的，而這也是卡塔庫栗的一點小心思——在這種時候，他依舊沒忘記為鞏固家族勢力，擴大盟友范圍出力。

「時間還有兩個多月，回頭再說吧，我會考慮的。」

夏諾瞥了眼邀請函上的日期後，就將其對折收了起來，他沒有當面表示拒絕之意，而是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卡塔庫栗，「你打算隆重介紹我？到時候怎么說，把自己敗北的事情也公布出去?你還要不要當你的完美哥哥了？」

畢竟，他與卡塔庫栗的戰斗，是發生在荒無人煙的海域，除了自家船員外沒有圍觀者，夏諾沒有自己主動大肆宣揚這次勝利的想法，所以完全是可以按照之前與花劍比斯塔切磋的例子，將這次戰斗結果的影響，控制在小范圍內的。

而要是卡塔庫栗在茶話會這種場合，主動宣布這件事的話，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那無疑意味著卡塔庫栗一直努力營造的完美哥哥形象，會在當場的弟弟妹妹之間轟然崩坍，引起的連鎖轟動反應，幾乎可以預料。

「當然。」

面對夏諾的目光，卡塔庫栗坦然地點了點頭，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纏著的圍巾，猶豫了下後，忽然將其一把扯下，露出了那猙獰丑陋的嘴巴：

「完美哥哥這種事情，是羅拉那家伙告訴你的吧？」

看著露出一絲驚愕之色的夏諾，卡塔庫栗咧嘴笑了起來，「你待會回船上，就直接告訴她好了，我本來就沒她想象中那么完美，而這個所謂的完美哥哥形象，以後在夏洛特家族中，也不會再存在了。」

這家伙……似乎是終於邁過了內心那道坎啊。

看著一臉釋然的卡塔庫栗，夏諾沒說話，心中則是這么默默想著。

他早就知道卡塔庫栗的真容，自然不是為這個而驚愕，只是沒想到對方會做出這種抉擇，徹底割裂那份完美形象，與過去的自己說再見而已。

說到底，最初的卡塔庫栗，也從來都是我行我素不在乎別人看法的，後來之所以選擇遮住嘴巴，只是為了塑造完美不可戰勝的形象，來保護自己的弟弟妹妹而已。

而時光流轉，多年後，如今已然成為真正的世界強者的卡塔庫栗，其實早已不需要這種偽裝，揭不揭下圍巾，只是習慣性與面子的問題。

一個丟下了偶像包袱，可以盡情去挑戰強敵，展現本性的卡塔庫栗么？

夜色更深，月光之下，夏諾看著踩著烏雲告辭離去的那道背影，忽然覺得吧，這也挺好的。

畢竟，自己的實力在一直穩步增長，而這個世界值得一戰的強者已經越來越少了，就像這次，要不是碰上羅拉，引來卡塔庫栗，他估計得繼續在船上憋的手癢上幾個月。

所以。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可不希望，下次再見面時，本來還能讓他打的酣暢淋漓、頗為盡興的對手，已然被自己遠遠甩開，變成了能夠輕易擊敗不值一提的家伙了呢。

最後望了一眼卡塔庫栗離去的方向，夏諾摸了摸旁邊大白的腦袋，就腳尖一點，踏著月步，回到了遠處的疾風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