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里的那顆,就是天氣晴著,有時也暈乎乎的,還隱隱生疼,和胳膊肘的這個傷口一樣難纏。」
山桃花聽了,就說:「用成溫度的花椒水每天洗一回看看。」
任大鵬說:「我也是這么想的呢過幾天,托人捎一些花椒,先洗洗試試。」
山桃花看完了,就給他揉傷口,還揉跟前的幾個穴位。
山桃花想著他的一些變化,邊給他揉全身的穴位邊疑惑地問他:「大鵬,這些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我怎么感覺你不象你,你不是等全國解放後才回來嗎。」
任大鵬說:「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這些年,我就打仗,打完日本,打,打著打著胳膊受傷了,拿槍不頂事,腿上又中了一槍。伸營長時,人家審查歷史,說那次駱駝峰的叛徒還沒查出來,第三縱隊和駱駝峰二百多號人都死光了,就剩下我們三個人,還審到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部隊不准談戀愛,說違犯紀律。這樣,經常審來審去,那樣審法,沒問題也讓他們給審出問題來了,我嫌麻煩,自個兒不干了。」
「寫過程時,我把住在你家養傷的事說了。包括你父母怎樣請了醫生給我取子彈,你們對我怎樣,你怎樣經常給我包扎傷口換洗綳帶敷葯,事無具細。」
「可是,有個叫毛虎的那個,我們幾個:狗蛋.毛虎.四賴幾個常在一塊兒,對了,那個毛虎和我不是還救過你嗎他知道一些事兒,所以,我就遭了麻煩。」
他這樣說,使她想起那難堪的一幕,她蠍子般被扎了一下似的,一臉的灰敗與沮喪。
任大鵬知道自己失口了,他使她又想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幕,於是,岔開話題,把話繼續說了下去。
他說:「那毛虎為了往上爬,向上面反映了我的一些情況,包括我家的成份,還有和你的那點事兒。」
「就為這些事」山桃問他。
誰知任大鵬還是老一套的說法,說:「也不只是這些事兒。部隊上,整天政治審查,沒有問題也審出問題來了。我煩。」
「反正自己打仗也不濟事了,於是,我把咱們倆的事都說了。我把全身的五個傷口讓他們看了,我還說:仗已經快打完了,我跟著共打了1oo多個縣城,留下五個傷口也算對得起國家,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現在,我要回家,跟老婆耕田種地過日子,我想我老婆。」
「政審終於沒有通過,我也不稀罕當他們的什么營長連長,我抱定一個主意那就是回。」
山桃花看他這樣倔強,說擔心地問:「部隊通過了嗎」
「沒有。部隊連長和新升的營長說我要當逃兵。於是,我寫了一些一份辭職報告,說明回家的理由:我本人任大鵬,經歷1oo多次大少戰役,受了五處傷,拿不起槍,失去作戰能力。參軍時為打小日本,和年邁父親不辭而別。在駱駝峰幾乎喪失性命,是媳婦一家救了我一條命,現在,媳婦丟在娘家,不知怎么樣了」
我把退伍要求直接遞給營長。
「批了嗎」山桃花小聲問他。
她在他的面前,總是好脾氣,似乎那股壞脾氣從來也不光顧她,從她身上再抱怨和發泄出來。
「營長堅持要我留下來做後勤工作,我說,沒有仗打,沒勁,還不如回家種地。」
於是,我又把退伍申請遞到團長哪兒,團長也是作難的樣兒。
我說:「為國家我已流血盡力了,不能打仗,還不如回家抱我媳婦,陪伴父母,所以想回家。」
那團長說:「這個事兒還得考慮考慮。你是一個老兵」
「我再也不在乎什么了,反正,我被抓回去,大不了再關禁閉能拿槍的人多著呢快完蛋了,少我一個沒用的沒什么。」
他淡淡地說。
「於是,我便溜了,乘查崗時,把那軍隊的衣服一脫,就走了。」
「還給他們寫了一份告別信,就這樣」
任大鵬說到這里,一臉的失意與沮喪,他說:「可等我回來,一切都變了味兒,我找了一年多老婆,想不到老婆和兒子都已經成了別人的。」
山桃花聽了,也是凄凄慘慘的,她說:
「我媽我爹都死在那場流彈中了,連屍首都沒刨出來,那屋成 了它們的墳墓,我弟弟不知去向,好多人家都是那樣流漓失所。我們苟延殘喘活到今天已是不易,跟那殘花敗柳、殘山剩水的味兒差不多。」
山桃花說完,一陣悲痛襲上來,她抱著任大鵬就抽咽起來,後來又抽抽咽咽說:「大鵬,我怎么這么命苦。有家,沒讓小日本滅了,卻讓滅了,現在,我們又是這樣,比死強不了多少,我」
任大鵬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也沉浸在她的回憶和悲痛之中,後來,就低聲安慰她說:「別哭了,現在,這世界就是這樣,但一切都會好起來。」
任大鵬拍著她說,一時兩人沒有了言語,任憑那小屋的沉悶整個兒浸沒了他們。<b>:<b></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