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三人(2)(1 / 2)

從1983開始 睡覺會變白 2913 字 2020-06-20

夜,書房。

許非興沖沖的展開一副畫卷,注目欣賞。

山水畫,山間有松,水中有舟,不是傳統的清淡寫意,山川層層深厚,氣勢磅礴,極具特色。

不懂行的人見了,第一印象就是黑、密、亮。

「看什么呢?」

張儷端著碗進來,探頭一瞧,「呀,黃賓虹的畫?」

「剛收的,怎么樣?」

「興會淋漓,渾厚華滋,這是晚年的黑賓虹。」

她自幼學習,見識還是有的,奇道:「你怎么收起近代作品了?」

「因為古玩越來越少啊,只能收點近現代的。李程儒幫我聯系的賣家,才幾百塊錢。」

黃賓虹生於清末,還做過清朝的官,活了九十歲。

他存世作品很多,很早就在市場上流通,但不受重視,後來才成為收藏市場的香餑餑,最高的一幅《黃山湯口》,賣了3.45億。

許非最初搞收藏,是存著升值的心思,現在沒了。

等這屋子古董升到幾百幾千萬的時候,他也看不上這點錢了,所以現在純欣賞。

「唉,真是好,過陣子找人裱上。」

這畫是沒裱的,得襯一層皮紙,以皮紙為軸將畫卷起來,然後放進畫盒。不能見光,不能受潮,不能進灰塵,定期拿出來打理,方能長久保存。

許非收好畫,拿起那碗,「怎么還煮點姜茶?」

「小旭著涼了,吃這個驅寒,順便給你帶了點。」

「你喝了么?」

「我又沒事。」

「那也喝點,辛苦做的。」

他舀了一勺,送過去,張儷白了他一眼,小抿一口。

「再來一口。」

「再來一口。」

「別鬧了。」

張儷扭頭推開,正經道:「小旭這身體多病多災的,開春可得鍛煉去,不然真成黛玉了。」

「行啊,正好跟我練武術,一千個大小伙子。」

「她能拉下那個臉?還不如跟我跑步……對了,你今年忙著亞運會,還有功夫拍戲么?」

「看看吧,實在不行就掛個名。你那邊開機也跟著?」

「嗯,預計初秋開拍。我今天跟李老師通了個電報,她一直在敦煌呆著,過年都沒回家。」

張儷有往迷妹方向發展的趨勢,嘆道:「她是真的有才華,畫畫比我強百倍,我見了都很傾心。」

倆人聊了一會,她回到西屋。

小旭在床上歪著,無精打采,鞋子胡亂扔在地上。

「你出去了?」

「石榴吵我。」

「感覺好點了么?

「嗯。」

張儷輕手輕腳的躺在外側,總覺得怪怪的,正想問,旁邊翻了個身,不說話了。

………

「年頭的任務很明確,劇本確定之後,馬上准備新劇。小明,你那邊怎么樣?」

「進度正常。」

「小許呢,你亞運什么情況?」

「要排練節目,具體時間還沒下來,我也說不准。」

「那就盡量參與,就不對你做硬性規定了。」

中心的會議室內,照例開大會。今年如同往年,上頭繼續往里加人,許非86年來時才三十人,現在六十多了。

也不全是白吃飯的,各部門人手充足,從前期到後期都能保證。

李沐翻了翻文件,道:「另外還有個事,上頭忽然來了個指示,說要搞個全國電視工作者創作會議,計劃在三月份。

要求地市級以上的電視台全部參加,規格很高。

簡直莫名其妙,我們一向爺爺不疼姥姥不愛,開哪門子會?所以我找人打聽,不知哪個領導說電視有前途,要多關注。」

「……」

全場懵逼,不受待見的庶子忽然被老太爺噓寒問暖,忐忑不安。

「不知道好事壞事,咱們創作環境挺寬松.」

「我覺得吧,自己先定個調子,跟同行串通好。如果上頭真提創作尺度,軟性抗爭,擺事實講道理,我覺得廣電領導還是挺開明的。」

「這個確實,聽說電影界開會的時候唇槍舌戰,精彩的不得了,內容都夠拍部戲了,可惜沒好結果......」

「對,咱們電視劇界不錯,不能讓電影那幫孫子摻和!」

媽蛋的,真敢說啊!

許非聽的一身汗,也仔細想了想,道:「我覺得這是個全國聯歡的好機會,咱們應該談談資源共享。」

「具體說說。」

「比如京台引進《一代女皇》,雖然名聲打出去了,但性價比較低,因為我們的覆蓋面小。下次可以聯系幾家電視台一塊出資,然後聯播,成本低,收視地區也不干擾。

還有我們拍什么劇,需要劇本、需要外景、需要演員,完全可以互相支持,形成長久的合作關系。」

「你這是搞小團體啊?」

李沐聽明白了,電視劇起步十年,初成規模,正是分山頭的好機會。丫義正言辭,訓道:「搞小團體不可取,違背原則,但交好兄弟單位還是要得滴。」

您要點碧蓮行嘛?

領導不愧是領導……

新春剛過,工作就跟沒穩當的心情一樣,毛毛躁躁,長滿了草。許非在中心開完會,又跑到亞組委開會,末了又跟程東幾人吃飯。

日常晚歸家。

寒夜寂靜,院落蕭條。他直入正屋,見書房門開著,小旭坐在桌前擺弄那個筆筒。

「你干嘛呢?」

「找幾本書看看。」

「你那叫看書啊?」

許非瞧她愛不釋手的樣子,笑道:「給你又不要,不要還來摸,喜歡就拿走唄。」

「不要就是不要!」

她放下筆筒,抱著一本李澤厚的《美的歷程》,哼道:「我走了!」

「……」

許老師撓撓頭,覺著有點怪,又說不上來。

而小旭回到西屋,翻開書邊讀邊做筆記,與往常無異。

張儷在對面,忙著劇組工作,偶爾抬頭瞧一眼。其實她感覺更明顯,本來好好的,就這兩三天,忽然不愛說話,不曉得想什么,問也不講。

這丫頭心思敏感,性格還倔,下定決心旁人拉不回來。俗話叫「主意正」,當然好主意壞主意就不知道了。

她准備找機會好好聊聊,這會兒卻忙著。

倆人各做作業,約莫十點多鍾,張儷搞定了一份數據資料,腰酸脖子疼,遂歪在床上檢查。

反復看了幾遍,到十二點左右,已經哈欠連連。

「還不睡么?」

「我再寫幾段,這書挺好的。」

「那我睡了,你別太晚。」

張儷隨手把資料墊在枕頭底下,又打了個呵欠,緩緩睡去。

………………………………

次日,晨。

天很冷,暫沒出太陽。雲朵卻也不厚,半陰不陰的鋪開一塊,還有點發白,預示著中午的好天氣。

許非推著車子在門口等,「快點快點,我先走了!」

「來了!」

張儷熬夜晚起,急忙忙的收拾挎包,拎著出門。小旭跟在後面,一直跟到大門口,許非奇怪,「你也出去啊?」

「我送送你們。」

「盡整沒用的,你把廚藝學學,給我們做頓晚飯比啥都強。」

「可以呀,晚上我煮面條,你們回來炸醬。」

「又吃炸醬面?」張儷苦著臉。

「我想吃。」

「行行,回來給你做。」

倆人蹬上車子,許非回頭看了一眼,見大門敞著,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院里,身形單薄,小小搓著手。

仿佛風一吹,就消失了。

她也正往這邊看,目光一碰,心里猛然一跳,那眼神形容不出。

許老師一路心思不寧的趕到單位,連同事的招呼都沒顧得上。

今天的事情很重要,對接《渴望十六年》的劇本。有點資歷的全在,另有陳長本、鄭萬龍幾位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