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很長,要跟有趣的人在一起。」
王二是個非常有趣的家伙,許老師也是個有趣的家伙,所以一見面就成了朋友。
這貨剛從國外回來,現在北大任教。
他的專業很雜,最早考上人民大學,讀貿易經濟系,後到匹茲堡大學的東亞研究中心做研究生。
回國後到北大社會學任講師,後又去人民大學當統計學講師。
由於要做統計,各種分析工具不可少,以前人工計算,有電腦了自然用電腦。這貨自學編程,編了好些軟件,還賣了點錢,被中關村多家公司拉攏入伙。
甚至用電腦寫作後,嫌人家輸入法不好,自己編了套輸入法,速度跟英文盲打一樣。
他還有個在清華大學學編程的外甥,打算畢業後以搖滾為生。
他便規勸,說:「唱《黃土高坡》的都打扮得珠光寶氣,演秋菊的卸了妝一點都不悲慘,聽說她還想嫁個大款……這說明了一個真理,別人的痛苦才是你藝術的源泉,而你去受苦,只會成為別人的藝術源泉。」
外甥聽從勸告,畢業開了軟件公司,只把搖滾當成愛好。
外甥叫姚勇,最著名的程序作品是《qq炫舞》,而他加入的那支樂隊,叫水木年華。
……
許非認識王二的興奮,遠遠超過了對自己新書的關注。
他的書發售了,並未掀起什么大熱潮,畢竟之前都看過,還是理論性文章。
不過在腰封這種東西的宣傳下,一個月左右,京城一地依然賣出去數千本,購買者多為影視從業人員和業余愛好者。
然後銷量緩慢增長,各地也在緩慢增長。
後世實體書最好的時候,應該在零幾年,傳統文學向快節奏的速食文化轉變,於丹能賣出去幾百萬本,簡直天方夜譚。
這年頭文盲還不少呢,汪朔在92年出四卷本文集,賣了二十多萬都敢叫洛陽紙貴。
轉眼到了初秋。
一場雨過後,京城的暑氣迅速消散。
許非來到《渴望》片場,籃球場周邊濕漉漉的,鞋子踩上去都會有幾分涼意。
棚內更是潮濕陰冷,劇組為了保持干燥做了很多工作,也盡量拍秋冬的戲,讓演員能穿件厚衣裳。
劉慧芳知道王滬生和竹心的事後,主動提出離婚。王滬生沒答應,但日子也過不下去了,正趕上父親平反,小洋樓又回來了,便搬回去住。
養女不慎摔傷,有癱瘓的可能,劉慧芳為照顧養女,請假太多,總扣工資。
王家不想要這個養女,產生矛盾,劉慧芳索性直接離婚,並離開了工廠。
她弟弟國強從兵團回來,跟哥們倒騰點東西擺攤,被李三斤坑的毛干鳥凈,要死要活。劉慧芳去找李三斤討說法,天天去,終於把貨物要了回來。
她沒有工作,每月靠王滬生給的撫養費,干脆自己在早、夜市擺攤,跟李三斤有來有往,慢慢熟悉。
今兒是李程儒的第一場戲,已經在里面了。
「准備!」
「再來一遍!放松點啊,剛才太緊張了!」
「開始!」
在一個大雜院門口,倆人一里一外。
「在社會上混,誰也沒義務對你團結友愛。我這是提前讓他交學費了,真碰上心狠的主兒,別說貨,連命都得搭進去。」
「可,可你也不能騙人啊。」
「怎么叫騙呢?我當初說的明明白白,他答應的清清楚楚,一抹臉不認賬還說我騙人?」
李程儒往外推,「走吧走吧。別老擱這戳著,還以為咱們怎么著呢。」
砰!
門關上了。
「好!」
魯小威喊了一聲,「比剛才自然多了,再放松點就更好……大家先休息休息!」
魯導拍了仨月,再把握不准《渴望》的風格,純粹庸才。生活化,表演自然,情緒自然,唯獨台詞差距太大。
二人合寫,許非盡量跟前面保持一致,只是把里面的瓊瑤味兒剔了。
但到李三斤出場,就不再壓制,人物本身就這特點,一口的尖酸刻薄。於是對比度一下子出來了,特鮮活。
「許老師!」
李程儒過來招呼,還挺不好意思,「見笑了啊,好些年沒演戲了。」
「挺不錯的,照這意思演,熟悉熟悉就成了。」
「呵,承您過獎。」
他愛拽幾句文化詞兒,什么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