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非挺長時間沒見著他了,嚇了一跳。
面色又黃又黑,雙眼浮腫,大著舌頭,就像在窯子里泡了二十天被撈出來一樣。
「你先洗把臉,完了再說!」
攆李程儒去洗臉,鼓搗半天算精神點,癱在床上叫喚:「節前去的澳門,呆了一個月,艹他娘太過癮了!」
「耍了幾把?」
「耍!一分鍾幾十萬上下,那才是有錢人的生活。哎,你不去美國么?上拉什么絲沒有?」
「拉斯維加斯。」
「對!聽說那也是賭城。」
「沒去,沒時間。」
「嘖!沒勁透了!」
李程儒喝了口濃茶,指指點點,「過倆月我還去澳門,你跟我走,保你大開眼界!」
「……」
許非懶得接茬,他上輩子去旅游過,沒啥感覺。而平生第一次對澳門有印象,是因為他東北人,東北人誰不知道「木馬大案」咧?
至於李程儒這貨,去年下半年開始,對生意就不怎么上心了。好在自己把握大方向,又有一批出色員工,營業額還算穩定。
但長期下去不是個事兒。
「說正經的,找你兩件事。一個外匯,我看新聞說美日今年肯定談判,行情沒譜。我昨天跟陳老板說,打算慢慢撤了。」
「你別撤啊!談判才是大起大落的時候,最能掙錢。」
「也最能賠錢!老李,我這人一向懂得適可而止,這兩年一共賺了1200萬美金,妥妥的了。」
「要撤你撤,我繼續。」
「你繼續也行,但聽我一句,真要到波動大的時候,必須謹慎。哪怕等這波過去,穩定下來再炒呢。」
李程儒見他極其鄭重,不禁道:「行,我聽你的,三思而後行。」
許非暗暗嘆氣,這貨好面兒,易沖動,到時候看人家下狠注,指不定又頭腦發熱。
「第二,前陣子都有事,年終沒分紅。你明天來趟公司,我想抽筆錢出來給伊蓮開分店。」
……
去年初,倆人整理了一次資產。
每人拿了三千萬,又各分出三百萬,重新注入特別特,正式成立一家公司。剩下的錢加存款,幾乎全投到隆達、天下、星河、雜志、新時代、伊蓮里頭。
此番整理,特別特盈利五千三百萬左右,若是一個人的,妥妥身家過億。
而按30%算,一千五百九十萬,每人分紅近八百萬。其實許非手頭有點緊,整了一堆公司,就傳媒和伊蓮賺錢。
現在伊蓮還要開分店,還是大店,女裝、男裝、運動裝。
當然他現在不炒外匯,另加1200萬美金,一屋子虎骨酒——也算身家過億。
唉,從倒騰布頭賣包,到許一億,整整用了十年!
………………
轉眼已是三月,桃紅柳綠。
鄭小龍帶人在紐約奮戰了一百多天,終於跟乞丐一樣回國,渾身冒著資本主義的餿味。回來休整兩天,便給許老師打電話,晚上小聚。
他早分了房子,但老宅還在四合院。
夜里,小院蕭冷,矮木一叢。
灶頭點了火,劉小慶系著圍裙忙前忙後,本就紅潤的臉蛋被熱氣一熏,愈發飽滿多汁。
愈發干練的馮褲子主動搭手,汪朔屁事不干,癱在沙發上小聲咧咧:「你丫不是個東西,我看這女人挺好。」
「是好。」姜聞道。
「那你不結婚?」
「但不能結婚。」
「嘿嘿,所以你不是個東西。」
汪朔為自己的眼力感到高興。
他現在膨脹的不得了,過去一年,這貨紅到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光作品的海外代理權就賣了100萬美元,還抽空出了盤磁帶,叫《玩的就是心跳》。
《正大綜藝》找他當嘉賓,找了兩次沒去。
甚至自己放話,要寫一部大小說,叫《殘酷青春》。最損寫成《飄》,一不留神就寫成《紅樓夢》。
他噴完姜聞,又噴鄭小龍,「瞧你請這人,好歹是老上級,這么自甘墮落?我這么大腕兒等他,臊不臊得慌?」
「……」
鄭小龍懶的理,忽豎起耳朵聽,連忙起身,「來了!」
他跑出去開門,正是許老師,手里拎瓶茅台,咔嚓一擁抱,「哎喲老鄭,想死我了!」
「純扯,不過心意領了。」
倆人進屋,許非瞧這陣容不由一怔,招呼道:「朔哥,老馮,這位……小慶姐!」
「哎,叫姐好,叫姐我高興。我托大就叫你小非了,果真一表人才。」
劉小慶主動握手,如和煦春風,令人舒服。
許非第一次見對方,身量不高,從頭到腳都很圓潤。皮膚好,眼神年輕,一點都不像四十多歲。
跟著轉向旁邊,一白面男子,分頭大臉,人中深,嘴外突,有霸道的猴兒相。
「姜聞老師,久仰久仰。」
「您客氣,姜五寫信常提,說您乃良師益友,受益匪淺。」
「嗯,小五是個好孩子,以後肯定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