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八百一十七章 天下無賊3(2 / 2)

從1983開始 睡覺會變白 2884 字 2020-09-22

「啊!」

車廂內亂作一團。

范德彪一直以來,是戴眼鏡的斯文人,《牛大叔提干》《三鞭子》那種。從《賣拐》開始,才剃成寸頭,突出大頭,身寬體胖,伙夫形象。

現在為了這段戲,許非讓他提前變身。

只見他大著舌頭,又結巴:「我要劫個色……」

「ic,ip,iq卡,通通告訴我密碼。」

「報告打劫的,沒有iq卡。」

「怎么沒有?」

「我有iq,你沒有。」

「把你的給我,我不就有了嗎?」

「哈哈哈哈!」

觀眾狂笑,你這種智商,也就告別自行車了!

許非縱看過無數次,仍忍不住笑出聲,彪哥真神人也!

「你當我傻呢是不?這是給死人用的假錢!」

「嚴肅點嚴肅點,我們這打劫呢!」

「哈哈哈!」

車廂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黃奕客串的便衣小姐姐格外開心。

彪哥一轉身,盯著她:「你覺得這個事有意思么?腰腰腰,腰里藏什么?」

「沒什么,不信你摸。」

「誒?」

「誒?」

「你讓我摸滴啊!」

他像一只快樂猥瑣的肥鼴鼠,伸手去摸,笑容瞬間凝固。

「摸到了么?」

「什么呀?你說話啊!」

「槍!」

警方在前面的布置終於展開,不僅擒獲劫匪,還將小紅帽盜賊團一網打盡。老二、四眼都被抓住。

另一邊,傻根抽血暈倒了。

軟卧包間里,鞏麗看著暈在床上的傻根,笑道:「或許這樣很好,他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可以活在天下無賊的夢里。」

「我堅持我的看法,這堂課他早晚要上。」

「上課也輪不到我們,我們算做了好事吧?」

「算,當然算。」

梁佳輝依舊瞧不起傻根,拍了拍他的臉,道:「這小子命好,趕上我們改邪歸正。再過十幾分鍾就到站了,我們趕快下車。

你幾年前不是買了房么?我們去那里。」

「你舍得收手?」

「舍得!」

梁佳輝像模像樣的舉起手,道:「今日王薄、王麗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你織布來我澆園,讓孩子上個好大學,別再像我們一樣。」

「滾你的!」鞏麗笑罵。

「嘩啷!」

門被拉開了,張涵宇走進來。

二人頓時凝滯,這個人始終坐在隔壁,此刻又出現在這,只有一種結論:他是警察!

「……」

沉默的對視後,張涵宇取出那六萬塊錢,塞進黃勃包里:「坐著說。」

三人就座。

梁佳輝盯著對方,無奈笑了笑:「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有件事請教,你什么時候調的包?」

「滅火的時候。我也有件事請教,我盯了你們一路,始終沒看明白。你們是賊,為什么護著傻根?

因為他老實缺心眼,你們良心發現?那不偷他就完了,干嘛還因為他跟道上的人結怨?」

「……」

又一陣沉默,鞏麗道:「我懷孕了,想做件善事積點德。」

「入情入理,回頭我寫報告,也能說圓了。」

張涵宇對他們非常感興趣,道:「那讓我猜猜,二位不會是想著干完這件事,就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呵,武俠小說看多了吧?」

話落,他又解釋:「我沒有嘲諷二位的意思,江湖一直都在,只是形式不同,我做警察見得多了。

抓你們是我職責所在,但說心里話,我對你們的舉動心懷敬意。

有些事能用一句身不由已來解釋,有些事沒的商量。

一會就進站了,二位說說交心話吧,我不打擾了。」

原版是白天,現在改成了晚上。張涵宇出來,坐在過道的椅子上,窗外夜色茫茫。

包廂內,鞏麗也看著窗外,又問:「你說這路有盡頭么?」

「有啊!」

「在哪兒?」

「……」

倆人同時抬頭,望著上面的排風口。

「只好等明天金盆洗手了。」

「我們不算賊性難改吧?」

「不算,當然不算。」

「我覺得也是。」

原版中,奶茶哭哭啼啼的文藝范,說什么「把孩子給做掉」。

華仔忽然霸道總裁,說什么「如果孩子有事,我要你償命。」

拜托!

雌雄大盜啊!

二人沒矯情,當即越獄。

另一邊,小葉出賣了黎叔,黎叔被拷在房間里,自己卻打開了手銬,也爬上排風口。

於是乎,男女主在前面爬,黎叔在後面爬,不經意往下一瞧,發現傻根的包了。他逃走需要盤纏,遂把包勾上來。

他的武器,是一只纏著線的非常尖銳的抓鉤。

「快,上去!」

梁佳輝掀開蓋子,讓鞏麗先爬到車頂,自己忽聽「叮」的一聲,卻是抓鉤撞到了鐵架子。

他一轉頭,正對上葛尤。

「上來啊,你怎么了?」

「傻根的包在黎叔那里。」

梁佳輝站起身,不等鞏麗說話,又道:「你先走,積德要善始善終,我不想孩子沒福報。」

「我們一起!」

「馬上進站了,你再不走來不及。你去那里等我,相信我!」

夜風凜冽,前方已見小站的模糊燈光,接應的警察嚴陣以待。

本是倆人一起逃走,如今只能走一個。

「……」

鞏麗看著他,頭發在風中散亂,周遭似乎又消去了聲音,只余下火車的轟鳴。

她轉身,離開,趁著慢速行駛時跳下車。

……

畫面忽地一轉,大雨天。

張涵宇走進一家飯店,坐下,看了對面一會。

觀眾紛紛奇怪,正此時鏡頭轉動,露出對面挺著大肚子的鞏麗。桌上擺著烤鴨、餅皮、面醬。

「你這地方還真難找」

「你現在怎么樣?」

「我來就是告訴你一聲,黎叔判了,背著好幾條命案,死刑。」

「……」

鞏麗靠著椅子,始終沉默,好像在聽又好像沒在聽。

畫面閃回。

排風通道里,梁佳輝、葛尤狹路相逢。

這時的光濃烈,一半是亮的,一半是暗的。他變成好人了么?不見得,但那光照在他身。

為了愛人?為了孩子?為了傻根?或許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卻仍然守在了這里。

這版在徐克之手,呈現出一場高質量的決斗戲。

梁佳輝亮出了自己的刀片,在狹小的空間內你來我往,精巧過招。宛如兩只機敏靈活的動物,閃躲,嘶吼,試探,尋找著任何一個攻擊對方的機會。

戲拍的殘酷。

他技不如人,臉上被劃,胳膊、腿被割傷,最後被繩勾勒住脖子……

而外面,夜色蒼茫,女人站在鐵軌上向那邊望。

如同影片開頭,一條路不知來處來,不知去處去。

「……」

全場靜默。

當二人越獄時,所有人都希望他們能逃走。當男人留下時,又都希望他能安全回去。誰也沒想到,居然死了,那樣干脆利落。

窗外雨潺潺,再次回到飯店。

「我媳婦也懷孕了,跟你一樣能吃,生怕孩子營養不夠。」

「等你把孩子養大了,告訴他爸爸是什么人,不丟人。」

張涵宇見她一直沉默,張了張嘴,最後嘆道:「別等了。」

他走後,鞏麗又呆怔了一會,伏著身子,大口大口吃著烤鴨卷餅。

這個凶悍強硬的女人,終於忍不住哭了一次。

顫抖著,不停的吃,不停的吃……沒有任何對白,眼淚一個勁往下掉,又跟食物混在一起,被吞進肚子。

「……」

這種驚訝的、滿足的與悲戚的,奇怪的糅雜在一起,讓觀眾只能尋求一個最簡單的發泄方式。

當銀幕暗下,燈光亮起。

不知誰起的頭,「嘩嘩嘩」全場都在拍手。

那對小情侶中的女孩子邊哭邊拍手,卻未留意隔壁的人已經離開。

許老師走出影城,凌晨兩點的夜空沒有飄雪,只覺干冷。他打了個噴嚏,趕緊鑽進車,嗯,就是戲里那輛大奔。

同樣的片子,不同的環境,有不同的感受,何況還是改編版。

他現在只想回家,抱抱孩子和孩他媽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