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呈一個凹形，寬樓梯，長樓道，戶戶分明，晾衣桿天上地下——其實就是筒子樓的變形。

台階的平台上，三大高手對詞兒：

「一會就要分手了，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開口的叫釋延能，少林寺出身，演十二路譚腿的苦力強。後來又有《葉問》的武痴林，《西游降魔篇》的五行拳。

「原來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早知道就不會這么寂寞了。不如趁這個最後機會，我們切磋一下？」

這位叫董志華，資深武生，有個媳婦叫王晶花，生了個兒子叫董子健。在片中使得一手五郎八卦棍。

「別逗了，還有很多行李沒收拾呢。」

操著一口粵語的，叫趙志凌。香港武行老前輩，林世榮的徒孫，在戲里耍了一套洪家鐵線拳。

三人客套客套，一個走位，互相背對著。

「咔！」

周星星喊停，武指袁八爺過來，一起商議下場的打戲。

「三個人互相攻擊，看著很亂，其實有道理在里面。過程不要復雜，幾招就好，要把各自的特點表現出來。」

「嗯，ok。」袁八爺點頭。

「最後結束的時候，三個人要站到上面來。」

周星星拍了拍平台的三根石柱。

「理解。」袁八爺又點頭。

「但不要一起上來，有個拆招的過程，要自然一點。」

「可以啊。」袁八爺還是點頭。

「……」

周星星沒話了，那就講吧。

於是天下第一武指啟動，講招拆招，一式一式過，還要配合導演的想法和拍攝機位。

嘖！

周星星皺眉，本來想請的是洪金寶，但被許非否了，換成袁和平。

心里不爽，可人家是大金主，包括《功夫》的點子都是他出的。結果拍了幾場感受一下，娘的，袁八爺太好用了！

他能根據導演、演員的任何條件，完成指定設計。

《夜宴》，馮褲子要求打的優美，像跳舞一樣，ok，他給你拿來。

《水滸傳》，武松大戰西門慶那場，他讓演員踢下腿，演員說踢不了那么高，ok馬上降低要求，說你轉個圈，然後把腿踩在椅子上。

拍出來一樣好看。

《黑客帝國》，沃卓斯基姐妹希望有漫畫感和未來感，於是子彈時間……

如此功力，周星星想挑錯都挑不出。

但這類人呢，對戲就是要掌控一切，還是有點不舒服。

「咔！」

「咔！」

「咔！」

別的導演，戲合格就可以過了。

他不同，合格了還得拍十幾條，好像永遠都不滿意，直至氣氛搞僵，發火大罵。然後又傳片場暴君，不懂做人雲雲。

此刻，好容易折騰完這段打戲，全體筋疲力盡。

周星星還精力充沛的准備下一場。

「導演，許先生來了。」

「呃，好。」

周星星覺得耽誤事，又不能不見，只得站起身。

「許先生。」

「嗯。」

許非自顧自坐下，沒跟這位交朋友的想法，只是做生意、明算賬。

「還順利么？」

「進展很慢，希望大家盡快熟悉起來。」

「不用趕，以質量為主。武指怎么樣？」

「還好啊。」對方隨意道。

「……」

許非也沒言語，就坐在那里看。

等看完了一場戲，忽道：「袁八爺做武指就是做武指，從不搶言多嘴，這樣的人才能配合你。

你找洪金寶來，你提一句，他提一句，都覺著自己是老大，到底聽誰的？

你是導演，我盡量照顧你的風格，只能換武指還得賠錢，又耽誤時間。

很沒必要。」

「……」

也不管周星星如何，他對全體工作人員鼓勵了幾句，起身又走了。

歷史上，《功夫》找的就是洪金寶，拍倆月換人。爭執太多，洪大哥又被蚊子咬，皮膚過敏，干脆走人。

順便拿了幾百萬酬勞。

當然後世談起這事，就只說蚊子咬，不提爭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