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獄長」石父如此平靜的答道。
「……但是?」
安南知道石父還有話要說。
果不其然。
石父點了點頭,沉穩的說道:「但他不知道……一切『宮殿』都是我的身體,一切『雕塑』都是我的耳目。而整座王城就是一座巨大的宮殿……他的行動最開始就暴露在我的監視下;如果我想的話,我可以讓他所處的下水道瞬間崩塌。我與他同處於一個結界之內,這種事很簡單。」
這就是石父會成為尼古拉斯監視者的原因。
這實際上也是為什么,他要帶著尼古拉斯來到諾亞的王都。
作為宮殿與雕塑之神,他的力量在一般國家的首都才可以提升到最大——隨意監視、控制宮殿,用雕塑充當自己的「監視守衛」的他,只有在首都才會得到足夠的宮殿與雕塑。
就連他如今使用的軀體,也不是石父的本體。
因為石父存在於一切雕塑中——這只是他顯露於世的一個媒介而已。
石父與紙姬不同,他並非是雅翁的造物「成了精」。而是雅翁的學生……還是極少數能得到雅翁贊許的學生。他以凡人之身,於短短五十年內掌握了雅翁數千年積攢下來的雕塑與建築水平、並作出了近乎微不足道的創新,以此成就神明。
事實上,他是唯一以凡人之身成就藝術神的神明。
「但是你……為什么會送他離開?」
安南緊緊盯著石父。
而石父平靜的答道:「他的才能,在諾亞無法發揮。因為這里缺少材料,又會讓他束手束腳。」
此乃謊言。
至少並不全面。
但安南並沒有急於戳破這一點。
他只是緩緩開口問道:「那么,尼古拉斯他……
「知道自己是一面『鏡子』了嗎?」
聞言,石父沉默了許久。
大約過了半分鍾,他才再度開口:「這不可能是你猜出來的。
「是無面詩人告訴你的吧。」
「沒錯。」
安南沉聲應道:「但也因此,我又另外猜到了許多。
「比如說……這根本就是虛假的尼古拉斯。他沒有尼古拉斯的靈魂、甚至不是尼古拉斯的人造人,僅僅只是獲得了軀體的、尼古拉斯的思念體而已。」
一旁的紙姬立刻一個激靈,脫口而出:「不是我說的!」
「我知道。這也是無面詩人告訴你的,看來就連尼古拉斯的逃走,也是宿命本身。」
石父平靜的應道:「在【守密】所在的領域內,我無法進行窺視……你離開我視線的時間不多,唯有無面詩人才有機會告訴你這些。
「祂的行為很危險。你不該知道自己追逐著鏡子而行動,因為這是你的命運。
「眾所周知,【命運乃天車之輪】,行過之後才會留下痕跡。你追逐自己的命運,本身就是一種悖論。這會導致你以自身的意志去追尋鏡子時,反而會找不到自己的鏡子。只有在你並不渴求鏡子的時候,它才會出現在你面前。」
……所以,在我不知曉亨利八世、尼古拉斯與貝爾納迪諾的時候,他們才會出現在我面前嗎?
而我去追逐貝爾納迪諾的時候,是為了替薩爾瓦托雷討個公道,而非是去尋找屬於我的鏡子……所以他才會被我抓到!
安南心中頓時了然。
所以當安南最近盤算著,什么時候去找尼古拉斯這「第四面鏡子」的時候,尼古拉斯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於是新的疑問從安南心中出現:
無面詩人為何要告訴自己這種事?
石父又為何要放走尼古拉斯?
……除非。
這兩件事,原本就指向同一個目的。
兩位神明在沒有溝通的情況下隨機應變,反而形成了配合的默契……
「……你們莫非是希望,這個虛假的『尼古拉斯』,真的認為自己就是失去了記憶的尼古拉斯,並且以尼古拉斯的身份行於人世?」
安南敏銳的捕捉到了祂們的念頭。
但這……又有什么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