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安南現在依然還在夢境之中。
安南將注意力重新集中,繼續詢問道:「我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嗎?」
「好的,我們首先明確一個概念——」
面對「貝爾納迪諾」的詢問,老人朱利葉斯只是解釋道:「人的思念是有力量的。如果你認為自己具有某種疾病——尤其是心理疾病,那么就算你沒有這個疾病、也可能逐漸真的擁有這個疾病。
「究其根本,是你的心欺騙了你的身體。而且在你不夠信任我的情況下,就算我跟你說『你的這個疾病已經被治愈了』,也可能會下意識的懷疑。那樣的話,我的治療本身就沒有意義了。」
「甚至需要清洗記憶來治療的疾病嗎……」
「居然能意識到,自己的記憶被修改了嗎?」
老朱利葉斯眉頭微微一挑:「啊,也很正常。畢竟你已經記不住我了吧……關於我的記憶,我也從你的腦中一並刪除了。」
看起來相當年邁的白發老巫師露出了輕快溫和的笑容:「【等我們分別之後,關於這場談話的記憶也會被你埋到心底,平時不會再想起】。好了,你還有什么想問的都可以來問。只要不涉及到的病情,我能回答的都可以回答。」
「我的治療費是由誰付的?」
「自然是路德維希。」
巫師重新做回自己的座位,輕笑著眯起眼睛。
嘴角溫和的笑容沒有絲毫改變:「難道你有什么收入嗎?」
「……我沒有。」
「自然如此。尤其是【你已經與路德維希約好,要去丹尼索亞神學院讀書】,手頭的錢更是要省著用。【你不想沒錢之後灰溜溜的回家】的吧?畢竟【你發過誓,要成為傑出的大人物才能回去見路德維希】的。」
朱利葉斯醫生翹著腿,不那么庄重的十指交叉、置於膝上。他的上半身自然而然的向後靠在椅背上,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放松。
這是與他如今「蒼老」的形象,不太相符的動作。
而安南不會忽視的是。
——他清晰無比的感受到,在剛才的對話中……有股神秘的力量隨著朱利葉斯的言語漫布於空氣中。
那是奪魂法術的痕跡。
雖然施法非常自然、能夠輕易的騙過貝爾納迪諾,但無論是對安南還是對艾薩克來說,這個施法痕跡都太過清晰了。
畢竟也只是年近五十,都還要在巫師塔上課謀生的白銀階巫師而已。
雖然安南同樣也是白銀階的巫師……但即使同樣是白銀階,水平也是有明顯差距的。
這是名為【暗示術】的奪魂法術。
在對方並沒有察覺到言語中的不合理時,可以通過摻雜暗示為對方添加「並不存在的記憶」、或是直接改變對方的決策。
盡管那幾句話非常自然的融到了整體對話中,然而這其中還是有破綻的。因為暗示術要求吐字非常清晰、要平靜的陳述,而且不能摻雜含糊不清的地方。
而那幾句話,不僅是句式聽起來稍微有些違和感……而且一般人說話的時候,是不會說的這么清楚的。各地方都有屬於自己的方言——即使是普通話,也和播音腔有較大的差距,就是這種程度的違和感。
如果朱利葉斯醫生能夠提高警惕,他或許會選擇一個更好的話題、來為貝爾納迪諾灌入暗示。
但對於他來說,貝爾納迪諾僅僅只是一個從未掌握任何法術的凡人而已。而且還是個小孩,等到對話結束、就會根據第一條暗示的效果清除掉後續所有記憶……就沒有什么好怕的。
「別那么緊張。」
看著安南一言不發,朱利葉斯醫生不禁笑出了聲,露出了和藹的笑容:「你對我很害怕?哦對了……」
他說著,從背後取出了一封信。
「【這是路德維希為你所寫的介紹信,用於安排你進入神學院學習你想要學習的自然哲學知識】。」
朱利葉斯醫生發出柔和的聲音。
嘴唇微張,牙齒輕觸。無形的波動回盪在狹小的空間內。
「這是……介紹信?」
「沒錯,路德維希也不想看你天天這么苦惱啊。他畢竟是你的養父,深愛著你。」
「苦惱?」
「你不是已經……【不想再做雕塑了】嗎?」
朱利葉斯醫生注視著安南。
他嘴角微微上揚,語音和緩而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