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雅翁制作的雕塑和蠟像,也給了安南類似的感覺。
但和米開朗基羅制作的雕塑不同……
雅翁的這些雕塑與蠟像,給人一種「這絕對不是真的」的同時、卻又有一種「仿佛立刻就會活過來」般的驚懼感。
就像是在電閃雷鳴的雨夜、進了一所破廟,閃電突然從天邊閃過,佛像一瞬之間被照亮,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時的那種感覺……
就仿佛……這些雕塑有著靈魂一般。
不是什么人的靈魂被封在了雕塑中,而是雕塑自己產生了屬於自己的神智。
「喲……回來啦。」
安南跟著紙姬一直在上樓。在他還沒有上到三樓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便從頭頂慢悠悠的響起。
看到大廳中一位老人正安穩的坐在茶廳,左手捧著什么東西、右手拿著纖細的刻刀,在自己左手的手心處在雕刻著什么。
那是一位有著鷹鉤鼻、戴著貝雷帽、眼眶深邃面容消瘦的老人。他的皮膚微微發皺,臉上還架著厚厚的眼鏡。看起來就像是一位老學究。
有點像是老年版的zun,又像是比較消瘦的手冢治蟲。但有些讓人在意的,是他的十指。
以藝術家的角度來說,他的手指過於白皙修長了。沒有任何繭子,卻又非常穩定。
因為雅翁眯著眼、板著臉專心雕刻著什么東西,因此也看不出來他到底心情如何。
老人只是斜了一眼,瞥了一眼剛上樓的安南與紙姬:「還知道回來啊?」
隨後,他對著自己旁邊的椅子微微點了一下頭:「坐。」
「哎……」
紙姬訥訥的應著,就要下意識的湊過來。
雅翁頓時一瞪眼:「沒讓你坐!你先站旁邊反省一下——孩子,你坐。」
「好的,謝謝。」
安南干脆利落的坐在了雅翁身邊。
他沒有直接詢問自己要問的事。
只是歪著頭,看向了雅翁手頭的工作。
那不過是一截人類指骨。是完整的中指。
但安南不需要放大鏡,就能在上面極為精密的花紋中,看到了蒸汽機、齒輪、槍械、機簧……只是看著它,就仿佛能看到一整個時代。
安南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如果雅翁將手從這枚指骨上放開,這指骨中雕刻著的蒸汽機都能夠自行運轉!
「這是骨雕。」
雅翁淡淡的說道:「一門被人們所忌諱的藝術。」
他說著,輕輕吹了一口氣、將這截指骨放置於面前。
安南這才注意到,他桌前擺放著由黃銅打造的一只右手。這右手的細節之處極為真實、但手背卻偏偏被打開,顯露出里面不斷轉動著的齒輪。
而它的大拇指是活的植物、食指是寶石、無名指是木頭、小指是玉石。它們纏繞在黃銅的手背上,沒有絲毫違和感,反而有一種奇異的殘缺美。
雅翁將雕刻完畢的人骨中指,放置到機械右手唯獨缺少的中指上。
那機械右手,便突然自行握了一下拳。
瞬息之間,它變成了「完美之物」。
就像是得到了生命一般,它自行漂浮了起來。
雅翁卻不再關注他剛剛無比專心凝視著的骨雕,而是嫌棄般的揮了揮手。
隨後那只「手」,便向雅翁行了一禮、自行飛走了。
「等你們的時候,隨手做的小玩意。」
雅翁注意到安南的目光,隨口解釋道:「你要喜歡,走的時候帶上。」
說到這里,雅翁還瞪了一眼紙姬。
紙姬發出了不好意思的誒嘿嘿的聲音。
在安南面前宛如長輩般的紙姬,在雅翁面前就像是個在老師面前假裝乖巧的小姑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