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須誇第七百五十章太子(2 / 2)

將血 河邊草 3982 字 2020-11-21

太子李全壽抖著胳膊,臉上滿是不情願但心里頭,卻略有暖意,要知道,兩人自當年景王府相識至今,也有十余個年頭了。

兩人雖為主從,但卻師從一人,亦師亦友亦兄亦弟,干系實非旁人能夠曉得明白,近些年相交,雖遠不如景王府時親近,但互為倚重之意卻明白的很,兩人又都不是什么迂腐之人,相互連結,相互借重,漸漸已有榮衰一體的意思。

見趙石如此的不見外,又多有關切之意,他怎能不高興?又如何能不高興?

「我怎的不能來?又非御駕親征,不過是太子。。。。。。。

。。」臉上帶著苦笑,但亂轉的眼珠兒,還是讓熟悉他的根底的趙石明白,這位是童心作祟,開始習慣性的胡言亂語了。

抬起巴掌就拍了李全壽腦袋一下,若是在長安,趙石斷不會如此,但大軍征戰半載,自然不自然的,心里那頭野獸已經探出了腦袋,加之在大軍中呆的久了,便也漸漸帶了幾分粗豪之氣。

「少廢話,這里是哪里?殺人奪命的地方,你瞧瞧,這城上城下的血還沒干呢,不定計么時候,金人就要過來,這等險地,你。。。

。。。殿下怎么能來?朝中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是不是。。。。

。。。。。。。

被拍了一下腦袋,李全壽不但未怒,心中暖意更盛,不過也有些尷尬,多少年了,這腦袋可是太子的腦袋,可沒人再敢來拍,今日這大庭廣眾的,卻。。。。。。不由左右張望,不遠處旌旗招招,人群林立,見他望過來,齊刷刷的,將目光都移了開去,李全壽不由苦笑,這臉好像丟的有些大了。。。。。。。。。。

不過隨即聽趙石越說越是嚴重,趕緊擺手「別,別,這次怨不得旁人,雖有皇命,卻是我自己力請來軍前傳旨的。。。。。。。

。。

「長安呆著氣悶。。。。。。。。。母後身子不太好,卻也沒大礙,所以就總想出來走走,這不,找個時機,就出來了。。。。

。。。。父皇也想我多走走,多看看,就沒攔著。。。。。。

。。。

「尤其是你,滿朝皆知你秉性,旁人怕是不敢來。。。。。。

。。也就是我。。。。。

。。。所以啊,來之前阻攔的人也有,但卻沒那么多。。。

。。。。。

「再者說了,不過是太子而已,就算。。。。。。。。再立一位也就是,父皇又不是沒有旁的兒子?」

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以調笑的口吻說出來,除了讓趙石再次覺得皇家親情淡薄之外,不論說的,還是聽的,都沒覺什么不對。

沉吟片刻,趙石還是搖頭道了一句「你不該來。」

李全壽笑了笑,沒再接話,當年小小的景王府世子,現在已是太子之尊,不再是什么孩子,隨著身體長成,眼中除了皇位之外,其余的,多少都無關緊要了,而眼前之人,卻是他登位最重的一環,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在軍中,漸漸已經變得舉足輕重,而在他眼中,更是無可替代之人。

而這次自請來軍前,除了走走看看的初衷之外,卻也是怕,怕趙石一意孤行,兵敗河中,怕這一敗。就無法翻身,怕趙石一去,讓他少了最大的助力,這些利益糾纏,看似冷酷,但卻也牢固,至於其中有多少真情實意,兩人其實都不會在乎。像他們這樣的人,也只有利益攸關,才能將他們連結的如此緊密的。。。。。。。。

所以,一些解釋,也就無關緊要了。

「走吧。這里的風,可是比長安的風冷多了,咱們邊走邊說?」

趙石點頭,隨即吩咐起行,兩人上馬,走在隊伍前面。並無人敢去打擾,隔後一段,兩隊合成一隊,迤邐往汾州城內而來。。。。。

。。。

太子駕臨,誠然乃是大事,但在這一刻,隊伍中的所有人,包括滿帶風霜之色的東宮侍衛,溫文爾雅,一路行來,多有飄逸之姿的東宮侍講,伴讀,〖書〗記們,多數都是頭一次離得長安如此之遠,滿眼好奇的太監們,從長安一路跟隨而來的欽差儀衛們,從潼關,解州等處,一路護衛而來的軍兵將校們,趙石麾下的領兵將領們,所有的人,目光中若有若無的聚在前方兩人身上,帶著好奇,帶著探究的觀望著。

許多人都聽聞過,大將軍趙石不但乃皇上親信之人,更是太子殿下之心腹,更有人說,當年景王府時,此人曾為世子師,世子友人,相伴數載,親近有若一人。

但除了少數人外,又有誰曾親眼見過?

但此時此刻,幾乎所有東宮隨行之人,對那些傳言,都深信不疑了,如此言行無忌,還有旁的解釋嗎?有的人已經心中大喜,有此人相助,將來太子登位,成算已有九成。

不管其他人的心思如何,前面的兩人談話,確也帶著幾分隨意。

仰望汾州城,猶能見到城牆之上的坑坑窪窪以及一片片的,黑色的斑駁痕跡,那是已經凝固風干了的鮮血。

李全壽帶著些感慨,以及振奮道:「到了解州,還以為得在汾州城下的大軍當中相見,不想,在途中去已接獲汾州捷報,嘿嘿,大將軍勞苦功高,用兵如神,實讓我等在長安安享富貴之人慚愧啊。」

趙石眉頭輕揚,卻並不受這恭維,直接問道:「殿下可是帶了陛下旨意?上面怎么說?」

李全壽輕笑一聲,大秦皇家特有的細長眸子眯了起來「本來不讓各人通報,想給大哥一個驚喜,看來,大哥見了我,只有驚,卻沒有喜啊。」

稱呼換了,趙石嘴角也掛了笑,他已經知道,消息不一定好,但也絕對不會壞,到不用太過急切。

「太子殿下驟臨河中,叫我怎么不驚?城里還有些亂,沒什么准備,一旦有事,怎么護殿下周全?你讓我怎么喜的起來?」

聞言,李全壽大笑,安慰道:「能給大哥帶點煩惱,也是不易,不過大哥放心便是,這河中如許荒涼,我可不願多呆,過幾日就走,不給大哥添麻煩,這總成了吧?、。

「大哥擔心什么,我知道,你我相談,也不必忌諱許多,朝堂上的那些事兒,大哥應該明白,爭執來去,總要些日子,所以耽擱了下來。

。。。。。。。。不過沒什么壞消息,我帶來的只有好處,大哥可是又升官了,平虜大將軍,掌河中事。。。。。。。。」

說到這里,李全壽頓了頓,這才接著道「父皇對大哥的信重,實非旁人可比,朝堂諸公,欲命大哥回軍,只父皇一言而決,許了大哥便宜行事之權,與當年平蜀事同,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本來呢,我來河中,是想勸大哥撤兵的,但現在看來,見事之明,識人之重,我不如父皇遠矣。。。。。

。。。。。大哥只管行事便是,這次啊,沒有多少後顧之憂了。」

「但大哥的捷報卻被我截回來了,這會送出去,可有些不合時宜。」

趙石有些疑惑的看過來心中略喜之余,卻無多少意外,只因現在即便讓他撤兵,也是不成的了,定然還要上書據理力爭,來來回回拖下去,朝廷令喻只要一拖,也就變得無足輕重了的,這就是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只不過要溫和一些,不是硬抗罷了,而李全壽一說,只是讓事情變得更加順遂,也更加的名正言順,到是少了許多的麻煩。

不過他疑惑的是,這捷報算起來送上去也正是時候怎么會不合時宜?

只見年輕的太子殿下從容的笑了笑,解釋道:「大哥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捷報怎么能現在送出去?旁的不說,只要到了潼關,就一定會生出許多變故枝節出來。」

「大哥試想,張大將軍見了這捷報,會如何想?父皇剛剛下旨,晉其為鎮東大將軍卻也問他了幾句,頗有斥責之意?大哥也猜到了吧,其人與觀軍容使段德,紛紛上書,欲加罪於大哥他也不想想,大軍兩位副帥,一位已經待罪回京,一位再若問罪,他想干什么?」

「所以,官兒雖然也升了但之後嘛,卻不好說。。。。。。

。。有了這些,大哥這封捷報一旦到了潼關定然激起眾將爭功之心無疑,此為春日一旦出兵,農時便誤了,張大將軍不可能不曉得這個,但。

。。。。。。。。他也不能不出兵,這個道理不用說,誰又能不明白?」

「行軍打仗,我不甚了了,但卻知道,此時出兵河洛,於大秦無益,就算得了河洛,今歲也將顆粒無收,河洛數十萬百姓,加上那許多的民夫,國庫能撐得住?」

「這捷報啊,以我之見,能瞞得幾日是幾日,最好是能瞞到春耕之後,到時再做說辭便是,大哥知我,不會怪我擅自做主吧?」

身段放的低,說的又很有見地,趙石點頭之余,也是有些刮目相看,軍國大事,往往由細節決定,而其成敗,卻關系到所有人,所以說,一些冠之以軍國大事的事情,會拖沓一些,因為上位者總會從細節處來完善他,而不會一直在宏觀上把握。

這不需要他們親力親為,但也需要他們親力親為,看上去有些矛盾,原因卻很簡單,細節上的事情,不會出自真正的上位者之手,但一定不會脫出上位者的控制,只知道把握大方向的人,永遠成功不了,因為所謂大事,總是由這樣那樣的細節所堆積而成的,拍腦門的主意,便不會有細節上的考量,所以也只能是拍腦門的主意,辦下去,總會遇到越來越多的困難,最終便會形成一個誰也不願碰觸的爛攤子,包括當初拍腦門那位。

趙石算上位者嗎,當然算,但他還真沒想那么深,因為這不是長安,他現在統領大軍,考量的也多數為戰事所服務,但李全責不同,身為大秦太子,所計較的,與趙石完全不同,而他又能察覺出細節上的不妥,這就很難得了,所謂明君,無外如是,多為民生所慮而已。

趙石不會想那么深刻,他只是覺得,李全壽所言,極有道理,而麾下的軍中將領,哪里會想到這個?說不定還巴不得的讓潼關眾將知道呢,畢竟被派來河中,眾將心中可都憋著一股郁氣,這會兒報捷,還不得讓潼關眾將羨慕怕眼睛發藍?

「殿下所言極是,嘿,大將爭功,誰也不能免俗。。。。。。

李全壽聽得哈哈便笑「大哥好心胸,我這里還怕你怪我給你找麻煩呢,要知道,陣前立下大功,卻不能直奏於朝廷,大哥麾下虎賁,定有人不會心服的,說到底,還是給大哥找了麻煩,恕罪恕罪,不過我這里也不好受,父皇來之前,可是耳提面命,唯恐我擅自干涉軍務,這要是傳到父皇耳朵里,一頓訓斥是逃不掉的,所不定啊,還得閉門思過呢。。。。。。。」

趙石臉上也帶了笑容「未必,殿下為國為民之心,天地可鑒,即便陛下知道了,也只能說好,怎還會有斥責?殿下未免多慮了。。。

。。。。。。。

兩人談談說說,不知不覺間,已經進了汾州城,南城乃是汾州之戰的主戰場,城牆附近,被破壞的厲害,殘垣斷壁,看上去分外的殘破。

由於時日尚短,到內城的一路上,到處也都是戰火硝煙的痕跡,讓李全壽大開眼界之余,卻也連連作感慨狀,一連串的問題也是接踵而至。

趙石也是耐心,指點著各處,為李全壽解說,這里,因為肅清城內金兵殘部,爭奪的厲害,所以房屋都毀壞了,那里,因為阻了大軍行進,所以都推平了,而在那一邊,又擒獲了誰誰誰,在這一邊,又斬首了誰誰誰。

而其間,又夾雜著,率部到臨汾,再到汾州的一些戰事以及考量,雖只略略一提,卻也讓頭一次身臨陣前的李全壽聽的津津有味兒。

一路說著,帶著興致盎然的李全壽來到了原汾州鎮守使府所在。

「殿下先洗漱休息一番,到了晚間,我在為殿下接風洗塵,順便為殿下引薦眾將,如何?」

李全壽笑著點頭「到了這里,你是主,我是客,客從主便便是,正好,大哥也准備一下,晚間宴前,咱們先宣了旨意。。。。。。

。。。我也想見見大哥麾下虎賁,到底有何不凡之處,之後咱們再單獨暢飲一番,秉燭夜話,豈不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