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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棧道
雲開霧散，川本就濕漉漉的天氣更是好像沾滿了粘腥的水汽，順著人的衣服，將雨後的寒意帶進人的骨里。
「呸……」
一個高大健壯的漢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然後又不由自主的打了激靈，罵了一聲娘之後，才扯著脖喊道：「都他娘的出來出來，今天這一段要是修不好，老吃鞭，你們也別想落好。」
放眼望去，這一段二十余里的棧道上都是秦軍兵卒在搬石鋸木，努力修復被燒毀了的棧道，此處是處於大軍必經之路上，蜀軍在此放了一把大火，將棧道燒了個七零八落，雖然道路主體並無法燒毀，但一些地方連接處的木架卻難逃此劫的，大軍便也於這崇山峻嶺之間被阻了下來。
據向導說，別處還有些小路可以通行，最近的一條便是羅川小道了，但大軍主帥吳寧思索再三，又親自去瞧了瞧那條小道，最終決定派八百人過羅川小道，以擊敗守於棧道出口的蜀軍，而秦軍主力不動，靜等棧道修復完畢。
大帥一聲令下，限期十五日修復棧道，於是便也苦了軍這些將士以及臨時在川征調的民夫，這些秦川漢對這里的天氣已經恨之入骨，入夏之後，三日一場小雨，五日一場大雨，尤其是這山林之間，雨後更是冷的滲人，棧道旁往往便是懸空百余米的峽谷峭壁，腳下又是濕滑不堪，一個不慎，便有生命之憂的。
這不，十日過去，已經有數十人在峭壁上摔的血肉模糊，屍骨無存。不過相比較歷年來川開鑿整修各處棧道所耗費的人力物力來說，這點犧牲著實不算什么，便是秦軍將士對這樣的慘劇也是視若不見，多數還要在心里嘀咕上兩句，這些家伙的命真是不好，沒能死在戰陣之上，反而在這里出了岔，出了對這該死地天氣詛咒不斷外。卻無多少真正的怨望之心。
那些征調而來的川民夫卻是根本無動於衷，每年川人勞役，多數都是用在棧道之上，死在棧道上的人是數不勝數，這才剛死了幾個？自是不必太過在意，再說還有銀拿，可比往常出勞役要強上許多了。
再加上秦軍入蜀以來，雖不能說是秋毫無犯。畢竟大軍征戰，這里和蜀軍打上一大仗，那里接上一小仗，軍人們殺紅了眼，哪里會管你是百姓還是軍兵？只要出現在戰場附近。被戰火波及那是難免的。
不過秦軍軍紀卻是嚴明，軍專門為此戰勘定了七律五十四斬，其為免軍兵燒殺搶掠所定制的規條就有二十條之多，行軍路上。自然便少有騷擾川百姓之舉，不過大軍行進的路上，許多川百姓還是舉家逃入山，川之官吏反應更是讓人目瞪口呆，大軍還遠在百里之外，不論郡府，還是官吏大小，盡皆蜂擁而走。有些抵抗也是一鼓而下，並不能遲滯大軍行程一丁半點。
「大人，莫不成咱們就這么給賊寇賣力氣？」
「莫不如咱們晚上翻山走了便是，他們也追不到咱們。」
幾個精壯的川漢悄悄聚在了一起，七嘴八舌地嘀咕著，為首的是一個年近四十許的年漢，這時卻是一抹臉上的汗水，眉毛一立。
「一群龜兒。說啥咧。瓜娃們沒個見識，你們小命有幾條？渾身長了毛。也飛不過弓箭去，老漢還要留著這條性命回家種地咧……」
「大人……」
「別跟我瞎綽綽，唉，俺是哪門的大人了？官老爺們不賣力氣，俺們本鄉本土的，不知道往哪兒走咧，才跟蟊賊們拼一拼，要跑俺早跑了，哼，俺就想咧，跑到哪里官老爺們還不是一個模樣？
你們瞧瞧人家身上穿的個什么，手里拿的個什么，這先不說，就說咱們後面那些龜兒運上來地刀吧，刀把都爛了，老漢領著你們百多人上去，瞅瞅現在還剩下幾個？你們一直問老漢怎么沒死，老漢當時一刀劈在人家身上，人家沒事，自家的刀到先卷了脖，要不是老漢靈光，當即跪在地上就沒起來，這一腔的血就得灑在地上咧，你們幾個瓜娃都給老漢老老實實的干活兒，當官兒的不賣命，憑啥讓俺們將命搭上？」
「大人，您也是官咧……」
「呸，捕快啥時候也是官咧？」
這個年漢名叫劉昌，興州西縣人，秦軍進攻興州，敗蜀軍八千，刺史劉夢德心膽皆落，率兵退守西縣，未幾興慶府城陷落，劉夢德掛冠而逃，蜀軍不戰自潰。
劉昌乃西縣捕快，縣令，主簿，縣尉都逃了個干凈，只余下些鄉兵和捕快都是本鄉之人，於是共推劉昌為首，一面助鄉里老幼往山里躲藏，一面緊守縣城待援，秦軍來地太快，他們根本來不及脫走，又聽聞秦軍殘暴，燒殺搶掠無所不為，眾人知道難以幸免，卻是起了拼死之心。
守城一戰，秦軍只一個沖鋒便拿下了低矮的城牆，百多鄉兵和十余捕快多數戰死，剩余的卻是被秦軍虜獲，本打算解送於後，正趕上蜀軍燒毀棧道，他們這些人便被拉來修復棧道了。
劉昌在這些人間素有威望，這番話一說，其他人便不吭聲了。
劉昌搓了搓粗糙的大手，他知道手下這些年輕體壯地小伙們的心思，心里也是苦笑，這些瓜娃各個以為自己是長坂坡的趙龍呢，那么多人死在眼前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寫，秦人打過來了，人人家這架勢，蜀國怕是要亡了，不過只是換個官府管著罷了，犯不著這個時候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
「老劉，老劉。趕緊過來。」不遠處，一個一身皮甲的秦軍隊正使勁揮著手，秦人的強調聽在劉昌耳朵里是分外的別扭。
「來咧，來咧……」臉上瞬間浮起恭順之色，一路小跑著跑了過去，「您有啥事情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