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處的肌肉跳動了幾下，他這臉上已是黑的嚇人，前面領路的兩個丫鬟此時臉色早已經白了，這幾個人說話聲頗大，她們自然也都聽的清清楚楚，里面幾個人在府里都還都有些名氣，聽聲音她們就能認出是誰來的。

其那個唯一的男是三房里那位很得老夫人寵愛的小少爺的貼身書童李貴，念過些書，加上又是李家遠支弟，在府里很有些身份，但此人名聲不大好，好色之名人盡皆知，沒事兒就帶著小少爺在內院轉，姐姐長，妹妹短的，盡想著討好內院的俏丫頭，帶的小少爺也是一身的脂粉氣，沒有一點老爺的男兒氣概。

那個聲音頗大，言語便利，很是為四姑娘抱不平的，在下人身份也不尋常，是老夫人身邊的人。

至於其他幾個人，不是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就是在內院有職司在身的，這可怎么辦，眼前這人身份非同尋常，雖是年輕的過分，但便是她們這樣的下人也知道，此人在長安是大名鼎鼎，羽林軍的大將軍，皇帝眼里的紅人，老爺那里都得讓著三分的一個人，這些閑言碎語往常便是當著她們的面說也是無妨，老爺膝下三四女，四個女兒到也罷了，都已嫁出府去多年，但三位公卻都未分出去單過，面和心不合的，府瑣碎言語還能少了，平日便唧唧咯咯的沒個消停，對於這個從小父母雙亡，養在府的表妹更是看不順眼，加上李金花這幾年官職越升越高，幾與李敢當並列，再看自家幾個兄弟卻都半死不活的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這嫉妒之心卻是越來越盛，私下里的說的那些齷齪話兒也就越來越多，身邊的下人有樣學樣，即便是李敢當對於這個侄女維護非常，李金花自己也是朝廷五品上的將軍，但這些閑言碎語卻是屢禁不絕的，不過平日說說也就罷了，但現在……想起眼前這位在長安的凶名，兩個長相嬌俏的丫鬟覺得腿都軟了。

「快，快去稟報老爺……，老天爺，千萬別出什么事情才好啊……」年齡稍大些的丫鬟急聲道了一句，聲音已是帶了哭腔，不過到底是大族出來的下人，心雖是驚惶，但卻還有些急智。

狠狠推了一把身旁的同伴，讓其快走，自己則緊走兩步來到趙石身邊，努力擠出笑容道：「大人，都是些活該爛嘴的下賤人，府里著實失了管教，過後一定敲落他們的牙齒給四小姐出氣，您可千萬別氣著……」

趙石此時怒火翻騰，粗糙的手掌已經不自覺的扶上了腰畔的刀柄，若是擱在幾年之前，他必定先是不露聲色，過後再潛回來將這些家伙殺個干干凈凈才成的，但現在的他已改變了許多，自制力雖還強的驚人，但喜怒哀樂卻是越來越趨近於常人。

心惱火兒，手掌握著腰刀卻是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恨不能立馬上去劈了這幾個王八蛋，但這里畢竟是李敢當的府邸，青天白日，沒有隨便殺人的道理，上去加以拳腳不但有**份，而且於事無補，謠言這個東西也不是隨隨便便打殺幾個人就能消除的了的。

想到這里，終是去了殺意，心里這個憋悶就不用提了，臉色還能好到哪里去？如今他才恍然明白，權力和身份帶給人的不僅僅都是好處，隨之而來的還有這樣那樣的束縛，像當年那樣，不論後果的便帶人截殺朝廷三品大員的事情可能是再也不會發生了。

李敢當，心里冷哼了一聲，手掌卻是離開了刀柄，回過頭來，冷冷道：「走，帶我回去找你們小姐。」

那丫鬟卻是長長出了一口氣，心里好像搬開了一座大石，只覺得背後冷颼颼的，卻是冷汗早已經將衣服浸濕了的，老天爺，這人的眼神兒真是可怖可畏，府里來來往往的官員也多了去了，可從未有過給人如此壓抑的感覺的，再聯想前些日，這位李府的准姑爺將兵部尚書李大人的侄兒和家人派人好一頓痛打，據說氣的李大人立即進宮哭訴，但在皇帝那里卻是碰了灰頭土臉的事情，不自禁的偷眼瞅了瞅對方腰上別著的腰刀，心里暗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還好沒把刀拔出來，不然可怎么是好？

這時一聽趙石要回去找四小姐，雖是覺著有些不對勁兒，但還是一疊聲的答應，趕緊領著就要往回走。

好死不死，牆那邊幾個人卻是聽到了這邊說話聲，靜了一下之後，腳步聲響，從那邊轉出一個人來，年紀不大，青衣小帽的下人打扮，身材勻稱，長的也不丑，皮膚白皙，鼻梁挺直，眼睛明亮靈動，可以說的上是英俊的，若不是這身打扮，走在路上，不定便有人會認為是哪家的公出行呢。

黑亮的眼珠兒一動之間，卻是先看見了陪在趙石身邊的那個丫鬟，白凈的臉上立即浮現出驚喜之色，露出一排細碎的白牙，看在趙石眼里，就像是聞到了魚腥味的貓一般，而且出口便道：「原來是玉姐姐……」

李貴原名李栓，名字土的很，家卻是薄有資財，從小雖不能錦衣玉食，但也不是平常人家能比得了的，又有京城李家這門顯赫的遠親，他們這一戶在鄉間也是頗有名望，所以李貴自小便也讀了些書，加上他聰明伶俐，嘴巴也甜的好像抹了蜜一般，所以雖是讀書不勤，五谷不分，但卻很得教他讀書的那位先生的喜歡，每每搖頭晃腦的對著東家言說此非是池之物，將來必成大器之類的話語，一來二去，李貴的父親也覺著自己這個兒確實非比尋常，說不准就是個出將入相的材料。

於是一待李貴年滿十三，了童生之後，便立即帶著李貴起程進京，頗費了些周折才將李貴送入李府，奈何他們這一支已經分出去太久，往上數怎么也得是五代之前的事情了，攀些親戚關系自不是什么難事，但要說能在李府被當做少爺一般那卻是難比登天的，所以李貴也只是被安排在了小少爺身邊當了個小小的伴讀書童，身份上其實和奴仆無異，不過即便如此，也讓他那位苦心孤詣的父親大喜過望了，能進入京師李家的大門，其實也就等同於踏入了官場半個身，在普通百姓眼，宰相門前七品官兒，不外如是的。

不過話說回來，都說知莫若父，話雖如此，但用到李貴父親的身上卻是有些偏差了，他卻不曾想到，在家鄉時乖巧伶俐，頗有聞一知十的樣的兒到了李府之初，便被這豪門官宦之家的繁盛晃花了眼睛，短短幾年之間，心思便已經半點不在讀書之上了，在府的名聲更是一塌糊塗……

話說的有些遠了，此時一聽聲音趙石便知道，這個家伙便是方才說話的李貴了，趙石眉梢兒跳了跳，臉上已經陰的怕是能掐出水來的，不過卻也沒立即發作，他領軍已有數年，前世又經過大風大浪，既然消了在李府大鬧一場的心思，所以心雖是惱火兒，但也不會跟這個在他看來如同螻蟻一般的小人物計較，既然打狗是要看主人的，那將來就狠狠給主人幾下才是正理，趙石心暗暗冷笑……

那李貴下意識的急走了兩步，他年紀雖小，但在李府內院廝混慣了的，大大小小的丫鬟熟識的好像老學究窮經解義一般，眼前這個叫玉煙的在府身份卻是不低，專是伺候在前院正廳，管的也是迎客諸事，他雖是和小少爺親近，又是李家遠親，不過卻是難得在人家面前搭上一句半句話兒的，這時偶遇，自是驚喜非常，眼睛里哪里還有旁人。

等到那身殷紅的羽林軍軍服映入眼簾，他才一臉錯愕的站在了那里，等看清楚對方胸前那副猛虎出山圖，卻是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雙腿立即一軟，乖乖，這個看上去並不比他大上多少，身材卻雄偉的一塌糊塗的少年人硬是一位朝廷四品上的將軍？i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