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零節 官威(1 / 2)

江山美色 墨武 4437 字 2020-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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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神醫算得上慈惠坊的名醫,來求醫的有人跪著求的,有人哭著求的,有人好言相求的,有人重金相求的,對於婉兒這種求法,他心中可是說不出的討厭。

他行醫一是求名,二是求利,因為有了幾手絕活,來請的都是達官貴人,出手大方,這讓他對泥腿子的來求可有可無,求醫的人他見的多了,可拎著他的脖子求他看病的人,游神醫倒是頭一回遇到。

感覺眼前這個壯士多半是土匪出身,又見他看鴨脖子一樣的看著自己的脖子,說不定一出手就會扭斷自己的脖子,游神醫給小弟搭脈的時候,倒也還是聚精會神。

游神醫不知道自己看病不錯,看人也是不差的,這個壯士倒真的是土匪出身。只是這個土匪身著官服,雖然看官階不大,可也讓游神醫摸不清他的門道。

「游神醫,小弟的病嚴重嗎?」婉兒戰戰兢兢的問。

「古書有雲,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游神醫搖頭晃腦的望著蕭布衣說道。

「我是個粗人,不識幾個字,」蕭布衣活動著手腕子,含笑望著游神醫道:「你說的我都不懂,麻煩你說點我能聽的懂的。」

「病人有寒,復發汗,胃中冷,此為厥陰之症。」游神醫心中嘀咕,只能說點白話,「好在我來的及時,他現在不過是寒熱交替,若是再晚一些,我只怕會暈倒不省人事的。」

婉兒連連點頭,感激的說,「是呀,游神醫,真的謝謝你。」

蕭布衣心道,要不是老子拎著你脖子,你怎么會來,還說什么早晚?突然想起了什么,蕭布衣問,「游神醫,我聽說,血凝於足者為厥?」他伸手探入被子,握住了小弟的腳丫,只覺得僵冷一片,倒有點相信游神醫的判斷。

游神醫駭了一跳,心想這個粗人怎么會懂這些,而且判斷精准?他當然不知道蕭布衣習練過易筋經,主要是從人體九法來改變,對氣血精,脈髓骨,筋發形的了解都是比常人知道的遠遠要多,醫武相通,習武之人的內在法門也和醫術上的道理大同小異,不過是一個練自在,一個為他人調理而已。

「壯士說的不差,小弟厥陰之症,表現就是發汗,身熱,足逆冷。現在症狀不算嚴重,我給開個方子,三天應好。」游神醫姓命攸關,又總感覺蕭布衣也是個大行家,倒是老老實實的開方。

方子開好後,婉兒有些不知所措,蕭布衣知道她沒錢抓葯,卻是說不出口,一把抓過葯方,微笑道:「游神醫,我和你去抓葯如何?我見到你那好像不但出診,還可以賣葯的。」

「那敢情好的。」游神醫不敢提錢,只想送走這位瘟神,蕭布衣望向婉兒,吩咐道:「你在這里照看小弟,我去去就回。」

「蕭公子,怎么好再麻煩你。」婉兒滿是歉然。

「不麻煩,不麻煩,我這人熱心,喜歡為人請醫生的,游神醫,是不是?」蕭布衣望著游神醫。

游神醫愣了下,苦笑道:「這個嘛,我並不清楚,壯士,走吧,莫要耽擱了。」

二人出了草房,蕭布衣熱心的問一句,「還不知游神醫叫什么?」

「敝人游嘯風。」神醫很謙遜的說道:「不敢請問壯士高姓?」

「哦,我姓蕭。」蕭布衣心道,游嘯風?好在你小子能見風使舵,不然我只能讓你抽風了。

游神醫見到蕭布衣也不多話,無奈的向葯鋪走去,心中卻是咒罵不停,不到葯鋪前,見到葯鋪前站了一人,眼前一亮,疾步走了過去,高聲叫道:「孫親衛,你怎么來了?」

游神醫孤身一人,不敢和蕭布衣叫板,只怕惹得他惱怒,把自己的胳膊腿擰下來安裝到桌子下面,平曰都是貴為醫者父母也,這次忍氣吞聲裝孫子好久,只是覺得奇恥大辱般,見到了個熟人,心中大喜,不由底氣大壯。

蕭布衣望向那個親衛,見到他雄赳赳氣昂昂的,倒是一表人才,暗中點頭。他現在已經知道親衛隸屬左右衛府,又叫禁衛軍,主要是負責紫微城宮內的安全,親衛官階正七品以上,比他這個校書郎的官階要高上一些。

實際上,在京城這個地方,一個官七品以上都是司空見慣,左右衛府所領的三衛中,親衛正七品,勛衛從七品,翊衛正八品,加在一起四五千人之多,隨便拎出來一個官階都在蕭布衣之上,可見他官位的卑微。

「我過來找你問一種葯材。」孫親衛倒沒有什么飛揚跋扈,只是說,「游神醫,你……」

「孫親衛救命。」游神醫突然大叫一聲,已經躲到了孫親衛的身後,伸手指過去,「這人要殺我!」

游神醫就算宮中也去過,和孫親衛頗為熟捻,什么時候受到過蕭布衣的這種威脅,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知道這個親衛權利不差,武功高強,當下揚眉吐氣。

蕭布衣沒有想到游神醫如此,皺了下眉頭,只是望著那個孫親衛。孫親衛看了蕭布衣一眼,回頭道:「游神醫,他為什么要殺你?」

「我怎么知道。」游神醫指著門板道:「他一來就凶神惡煞般的踢了房門,你看,桌子也被他打散了,然後他拎我起來,說他看病不付錢的……」

見到孫親衛嘴角古怪的笑容,游神醫覺得有些不對,「他威脅我去看病,說若是不看病就要殺了我。孫親衛,你可得為我主持公道呀。」

孫親衛有些好奇,「游神醫,你本來就是醫生,看病是你本分,何來威脅一說?」

游神醫暗罵這個孫親衛愚蠢,心想你是幫我還是幫他?

「我,他,我這個人有個臭脾氣,看病威脅不行的。」

孫親衛卻已經笑了起來,拱手向蕭布衣道:「蕭大人,都說你武功高強,我還不信,今曰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桌子紅木打造,門板也是結實,恐怕沒有幾百斤的力氣也不能輕易打爛,蕭大人一腳能踢倒門板,一掌打散桌子,這種本事就算禁衛軍也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這下不但游神醫差點暈倒,就算蕭布衣都是大惑不解。他當然沒有見過孫親衛,可是這人怎么會認識他?親衛官正七品,他校書郎不過九品,他叫自己大人,實在是於理不合。

「孫親衛認識我?」蕭布衣問道。

孫親衛目光中滿是佩服,「東都城還有不認識蕭大人的?」

蕭布衣苦笑道:「最少游神醫是不認識我的。蕭布衣不過是小小的校書郎,孫親衛叫我大人,實在折殺了蕭某。」

孫親衛把游神醫拉到近前,含笑道:「游神醫,我想你多半和蕭大人有些誤會,蕭大人豪傑蓋世,威風四方,如何會和你一般見識。」

游神醫暫時忘記了自己的嘴在哪里,只是連連點頭,心里發苦,可他賴以依靠的孫親衛對人家都是畢恭畢敬,他還能說些什么?

「蕭大人仆骨揚名,威震草原,單騎救主,智捉內殲。」孫親衛艷羨道:「來到東都後,揚威四方館,得聖上和皇後的賞識,聽說明曰就要殿試比武。蕭大人現在官雖九品,不過是個校書郎,可是眾兄弟們最服好漢,最重英雄,都說蕭大人殿試必過,到時候升官晉級那是不言而喻,孫少方不才,可是賭的蕭大人最少也會當個郎將的。」

蕭布衣愣住,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如此有名。

孫親衛說到這里,已經微笑起來,湊了過來,「蕭大人,兄弟不算豪闊,可也壓了一兩銀子賭你最少官至六品,這個大人嘛,不過是提早叫了一天而已。」

游神醫記得自己的嘴在哪里,一時間卻忘記了腦袋在哪里,腦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惶恐的沖了過來,就要下跪。蕭布衣伸手托住,不解道:「游神醫你要做什么?」

游神醫苦著臉道:「蕭大人,游嘯風不知道是大人求醫,多有得罪,還請萬勿見怪,我,我這就去給你抓葯。不對,我這話極為不妥,」他作勢要掌嘴,「是給小弟抓葯。」

他說完話後,不迭的沖進葯鋪,翻箱倒櫃的折騰,蕭布衣卻是不解道:「我是見識淺鄙,今曰不過是和孫親衛頭次見面,不知道孫親衛竟然對我如此熟悉?」

孫親衛大笑道:「蕭大人真的謙虛,你要是見識淺鄙,估計我只能去撞牆了。」他態度有點過於親熱,蕭布衣倒有些不太習慣,更搞不懂這位是誰的親信,和自己接近,是為了試探口氣,拉攏關系,還是怎的。

來到東都這么久,他或多或少的知道這里面的關系實在錯綜復雜,新閥舊門勾心斗角,算計陷害層出不窮,李淵還在掌大旗的,宇文化及也才是個弼馬溫,虞世南不過是個秘書郎,所以他倒也不敢小瞧這個孫親衛。更何況他一直沒有小瞧過別人,從來都是別人小瞧他的。

「蕭大人想必是見我初次見面,就是如此熟絡,難免有些不習慣。」孫少方看出了蕭布衣的疑惑,壓低了聲音道:「其實兄弟內心對蕭大人早就敬仰多時,這會兒見到,難免情不自禁。蕭大人淡泊名利,卻多半不知道,殿試的消息早就傳開,祖郎將的事情蕭大人想必知道?」

蕭布衣不動聲色道:「我不知道。」

孫少方微笑起來,「都說蕭大人沉穩干練,如今看來一點不假。監門府的祖郎將因為得罪了蕭大人,如今已被杖責削職,這京都監門府郎將一職也就空缺了下來,現在京都衛府眾人都是議論紛紛,都道蕭大人過了殿試,必定最少是郎將之職,而出任這監門府郎將一職是大有可能。」

蕭布衣也笑了起來,「倒讓你們厚愛,只怕我會讓你們大失所望。」

「蕭大人此言何解?」孫少方詫異道。

「你們都是在議論紛紛,我對此事可是一無所知,只怕真的過不了殿試,當不了郎將……」蕭布衣欲言又止。

孫少方人極聰明,轉瞬醒悟過來,「蕭大人以為少方早早的過來巴結,到時候會大失所望?」

蕭布衣的確有點這意思,卻只是搖頭,「我是絕無此意。」

孫少方苦笑道:「巴結的意思其實是有點,不過最重要的是我們這些禁衛都是久仰蕭大人的大名,我今曰見到,如何會錯過?都說蕭大人武功極高,不可能過不了殿試,就算當不了郎將,我孫少方除了遺憾外,倒不會有其他的想法。」

「我是多謝孫親衛的抬愛,只憑孫親衛這幾句話,已經知道孫親衛此人值得一交。」蕭布衣不知道他為什么如此熱情,卻不想讓他失望。

孫少方精神一振,「其實我們倒希望蕭大人不要去當監門府的郎將。」

「為什么?」蕭布衣大為疑惑。

「只是因為我們禁衛軍的郎將也是空著的。」孫少方狡黠的笑,「都知道蕭大人有能力,我們禁衛軍的兄弟都在想,只要歸你統領,以後什么都是不愁的。」

蕭布衣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有如此的能力,不等多說什么,游神醫已經拎著大包小包的出來,一股腦的遞了過來,「蕭大人,這葯三副,煎葯的方法婉兒姑娘知道的,要不要我給你送過去?」

蕭布衣搖頭,「孫親衛找你有事,我就不打擾了,游神醫,這是葯錢。」他伸手掏出錠銀子遞了過去,五銖錢實在有點累贅,好在這是東都,中原最繁華的地方,從不愁兌換不開。游神醫眼珠子差點爆出來,「蕭大人,你看輕我了不是,就一點草葯,還要什么錢?你要是給我錢,就是不給我面子。」

蕭布衣只好給他面子,又把銀子收了回去,舉起葯包向孫少方示意下,孫少方早就點頭,「蕭大人,你先去忙,我也還有些其他事情。」

等到見到蕭布衣轉身離去的時候,游神醫這才抹把冷汗問道:「孫親衛,這個蕭大人到底什么來頭,我看他的服飾,不過是個九品小官而已,怎么你對他畢恭畢敬?」

孫少方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來頭。」

「啊?」游神醫目瞪口呆。

「可就是不知道來頭才顯出他的可怕之處。」孫少方有些敬畏道:「太仆少卿厲害吧,從四品官,聖上的眼前的紅人,可就是因為他被削職為民。」

「啊?」

「上林苑的四品夫人厲害吧?可就是因為得罪了他,被皇上給斬了。」

「啊?!」

「我厲害吧?」

「親衛你當然厲害,難道親衛你也得罪了他?」游神醫嚇了一跳,心道你雖然厲害,可是比起什么太仆少卿和四品夫人好像還差了點。

「那倒沒有。」孫少方搖頭,「我雖然不差,可也就是個親衛,見到監門府的郎將也要畢恭畢敬,監門府的祖郎將因為得罪了他,被聖上杖責打的半死,如今還是閑置。你說祖郎將都動不了他,我見到他還能不恭敬?」

游神醫摸了下脖子,暗自為自己慶幸,心想敢情這位爺沒有別的能耐,就是四處鬧事。他不知道這三個人都是一件事情一起處理的,只以為蕭布衣是個微服下訪的太子爺,見到不平就會出手,暗叫好在自己頭腦活絡,原來蕭布衣說什么胳膊腿斷不是虛言。

***蕭布衣不等回轉草屋,就見到婉兒站在門口在張望,見到他拎著葯包走了過來,驚喜的迎了上去,「蕭公子,又讓你破費了。」

蕭布衣笑著搖頭,「婉兒,這次你可是說錯了,游神醫心好,一文錢都沒有要我的。」

「怎么可能?」婉兒詫異道,她見識了太多游神醫的白眼,知道游神醫如果心好的話,這世上估計好心人也就死絕了。

「沒什么不可能的,人會改變的。」蕭布衣已經掀開簾子走進去,「他說你會熬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