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節 拳毛騧(1 / 2)

江山美色 墨武 4866 字 2020-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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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城的清江馬場在宋城東南,群山緩拱,一水環繞。河水是為汴水,與通濟渠並行南下,源頭是在滎陽大周山洛口。

河水清澄,微風吹來,水面波紋涌卷,宛若浮花晴空曼舞。兩岸風景如畫,風光秀麗,落葉隨風搖曳,天上流霞由紅變金,再過片刻,紅彤彤的曰頭跳出來,灑下萬道金芒在水面,粼粼泛光,煞是好看。

天色尚早,鳥兒才歡快的叫起來,山中卻已經行出了十數騎來,或矯健,或嬌艷,卻都是臉上有些無奈和凝重。眾人渡過汴水,繞過城郭向離距離這里十數里的官渡進發。

人雖表情凝重,馬行的卻是疾快,十數里的道路不算太遠,眾人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趕到,人在渡口,都是齊齊的望著運河上游,只見到河面開闊,船只雖有往來,想見的大船卻是不見。

「大哥,我就說來的早了。」一馬上的壯漢望著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道。

大漢孔武有力,鼻直口闊,一看就是心直口快之輩。

被他叫做大哥的老者濃眉直鼻,臉型頗為俊朗,看起來也曾英俊過,只是如今歲月雖是無痕,卻把痕跡都刻畫在了他的眉心之上。他眉心川字紋深陷緊鎖,鬢角星點的華發都是彰顯蒼老。

「來的早總比晚到的好。」老者喃喃自語,只是望著江面,突然嘆息一聲,「大家都耐心點,再等等。」

「爹,這個太仆少卿好大的架子。」老者身邊的馬兒上端坐一個年輕人,英姿勃發,神采飛揚,用手勒著馬韁,卻是伸足輕踢馬腹,馬不安靜,人也一樣的有些不耐。

「子建,莫要亂說,小心隔牆有耳。」老者皺眉道,四下張望眼,很是謹慎。

「大哥,你也太小心了些。」壯漢搖頭道:「這里鬼影都沒有一個,都是馬場的人,又有哪個會亂說?我倒覺得子建說的不差,這個太仆少卿實在是太大的架子。你說我們現在都是等了第四天了吧?說他在雍丘的時候,驛站的公文就到了宋城,轉到了我們清江馬場,按理說三天前這個太仆少卿就應該到了宋城,我們大張旗鼓的去迎接,結果等了一天都是不見。到現在每天都是出動十數個人來迎接,難道我們除了迎接他不用做別的事情了嗎?他要是心血來潮突然回轉,也不通知聲,若是一年不到,我們難道就要接一年?現在已經是第四天,就算烏龜爬也要爬到宋城了,更不要說是坐船順流而下,可我看呀,今天又是白等了。」

老者對兒子可以訓斥,對於兄弟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萬水,話不能這么說,想來蕭大人公務繁忙也是說不定的。這一路並不太平,行的慢些也是有情可原。你們有不滿,對我發發牢搔也就是了,到時候蕭大人來了,這些可是萬萬不能提起。」

「不能提起不能提起,」子建揮鞭空中擊去,響聲清脆,「爹,我們在這兒辛苦等候,我只怕這個大人還在倚紅偎翠的逍遙快活……」

「子建,就你的牢搔最多。」旁邊一女人低聲訓斥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爹爹也是為了牧場大局著想而已,你要是爹爹,你能如何,不接了,回去睡大覺嗎?」

「姐姐,我?」子建噎聲不語,有了忿然之色,卻不是針對姐姐,而是對那個還不知道身在何處的太仆少卿蕭大人。

姐姐的美麗有如汴河之水,別有風姿。她膚色勝雪,眉黛凝翠,瓜子臉,雙眸水靈靈的一轉,頗為靈動。

「聽說這個太仆少卿好逸惡勞,最講奢侈,因為這點很對聖上的脾氣,才能成為聖上身邊的紅人,所以才能擠掉原先的太仆少卿,坐到如今的位置。」姐姐批評完弟弟後,開始對從未見面的太仆少卿進行認為是很客觀的評價。女人雙眉微皺,顯然對要迎接的人也是不喜。她一皺眉,風中俏生生的惹人憐愛。

眾人都是傾聽,對於此女倒很重視,就算子建都是安靜下來。

姐姐接著道:「聖上選人我們都是不好多說什么,可能夠取代宇文化及的人,我想應該是更難應對。爹,叔叔和子建他們有牢搔很正常,當然你老擔憂也是應該。京都來人說,廬陵馬場的馬行空和這個太仆少卿認識一場,喝過酒的,沒有想到帶了馬兒去東都,還是被他百般刁難,後來聽說馬行空是走了太仆少卿准老丈人袁嵐的關系,這才放的行,不然他就是找借口不收廬陵馬場的馬匹,馬行空也是無可奈何。」

「姐姐你怎么這么清楚?」子建不解問道。

「你姐姐為了牧場竭盡心力,哪里像你,成天使刀弄棒的!」老者語重心長的望著兒子道:「子建,你要是……」

「我要是能有姐姐的一半努力,你就放心把牧場交給我了,是吧?」子建笑著搖頭,「爹,你說的不累,我聽的耳朵起了繭子。好在我沒有姐姐的一半努力,我也是不想接管這個牧場的。爹,成天和牲畜打交道有什么味道,我要求得功名回來光宗耀祖才好。」

老者氣的胡子撅起來,「你這個忤逆子,說的混賬話,養馬有什么不好,不用勾心斗角……」

「子建。」姐姐低聲呵斥道:「你總是喜歡頂撞爹的,太不像話。」

子建嬉皮笑臉道:「姐,我不過是和爹開個玩笑而已,爹,姐,你們都不要生氣了,我錯了,我留在牧場努力好吧?可姐姐,你方才說了那么多,你到底想說什么?馬行空還有個袁嵐做溝通,你不是想說,你也准備為了牧場的發展,犧牲一把,用美色來討好這個太仆少卿吧?」

姐姐聽到子建前面的話才舒心點,聽到最後幾句,玉面生霞,不說二話,催馬過來揚鞭就打,子建大叫救命,早早的逃到了一邊,眾人都是笑了起來,稍微緩解下郁悶的氣息。

等到眾人安靜下來,姐姐才道:「當然不能是他需求什么,我們就提供什么。我想說的是,從京都來的消息,還有他的遲遲不到,對廬陵馬場種種刁難來分析,可看得出這人多半好色貪財,貪婪成姓,且不尊法度。雖然我們都不喜這種人的作為,可人家是太仆少卿,我們這次盡量不要頂撞,只求安生的送走他後,以後我們送馬到了東都他不刻意為難就好。」

眾人聽到這里,都是點頭苦笑,知道說的雖然不中聽,但還是在理。

「大哥,你看。」壯漢一指江面,「好像是他們來了!」

眾人大為振奮,都是扭頭向江面望過去,見到江面有幾點黑影,轉瞬變大,揚帆疾進,風馳電掣般。眾人都是相顧愕然,子建一旁搖頭道:「二叔,我想你搞錯了,這個好財好色的貪官怎么會把船開的這么快。如果他是這種霹靂作風,我估計此刻都是到了淮水了。」

眾人不信,卻又希望是太仆少卿駕到,等到三艘大船在官渡旁停下,都是面面相覷。這些天他們一直都在苦候,可等到來的時候,都是心中惴惴。

子建雖然方才調侃,到這個時候反倒安穩了起來,老者見到一人當先下了船,眼前一亮,早早的上前道:「趙大人,清江馬場的白萬山恭候大人和少卿多時了。」

老者去過東都,認得這是乘黃丞劉江源,既然太仆寺的乘黃丞在這條船上,不問可知,太仆少卿當然也在船上。左看右看,見到船上下來幾個人,一人陰沉著臉,臉上銹跡斑斑,說是鐵匠倒還有情可原,說是少卿那是打死白萬山都不信的。另外一個男子敦厚壯實,更像是種田的出身,還有一個年輕人長的倒不差,甚至可以說是英俊非常,朴素打扮,卻是眉頭微鎖,好像有什么不滿之事。

老者經驗豐富,卻覺得這三人都不會是太仆少卿,最後那個年輕人倒是氣度從容,不同凡響,只是實在太年輕,怎么會官及四品!沒想到劉江源閃身到了一旁,拱手向那個朴素打扮的人施禮道:「蕭大人,清江馬場的白萬山求見。」

白萬山愕然,做夢沒有想到這么個年輕人居然就是太仆少卿!他沒有想到此人年紀輕輕,和自己兒子差不了多少,已經是官及四品,身為大隋堂堂的太仆少卿。看來自己這些年的歲數雖然沒有活在狗的身上,卻活在了馬兒的身上,心中有些自嘲,卻還是畢恭畢敬的上前施禮道:「白萬山參見少卿大人。」

眾人見到白萬山向年輕人施禮,都是吃驚,子建姐弟也滿是詫異,又帶有好奇的看著這個傳說中倚紅偎翠,貪財好色的太仆少卿蕭大人!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蕭布衣沒有想到,按照眾人想當然的推測,他已經變成了無惡不作的化身。

年輕人當然就是蕭布衣。陰沉著臉的是阿銹,種田的是周慕儒。

蕭布衣望著眼前的老者,卻是想著貝培的病情。

那夜裴蓓又病又累的暈了過去,蕭布衣大為擔心,當下去找了雍丘的那個白神醫。白神醫見到裴蓓被蕭布衣抱過來,大為惱怒,呵斥這種人不知自愛,自己是無法可救。蕭布衣知道他也是一番好意,只能陪著笑臉說情,白神醫見到諾大個太仆少卿也是謙虛,只能嘆息說道,裴蓓的病情現在已經病入膏肓,都說病來如山的,她這病被寒水一擊,如今爆發出來,他是無能醫治的。蕭布衣大為心驚,聽到白神醫又說,按照他多年的經驗看來,裴蓓身體只能愈發的虛弱,甚至到死,至於陰陽虛實什么的蕭布衣聽不懂,聽到白神醫結論的時候只是腦海一片空白,只是反復問白神醫如何醫治。白神醫憐憫的望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讓他勸裴蓓少些發力流血,或許能活的時間長一些。或許十年八載,或許三年五年,只是要像這幾天一樣的拼命,或許幾個月就會暴斃的,他現在只能開些調理的葯來,希望裴蓓好自為之。

蕭布衣辭別白神醫後,腦海相當的混亂,可他很快知道應該怎么做,第一,當然就是禁止裴蓓再動武,這對別人來說或許是難事,可對於蕭布衣來說,還是可以做到。他能為裴蓓做到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四處尋訪名醫,希望能有什么更好的解決方案。從雍丘到宋城乘船來並不算遠,快的話不過是一天的路程,可是蕭布衣卻足足行了三天,每過一處城鎮,他都要停船上岸,讓禁衛出動尋訪下當地的名醫。眾禁衛前段時間憋的發慌,這幾曰卻是溜的腿細,好在眾人都覺得蕭大人為人寬厚,又欽佩裴蓓的舍生忘死,都是賣力的尋找。只是這世上醫生好找,名醫難尋,蕭布衣這三天來找到的醫生比他一輩子見到的還多,碰到有的醫術精湛的,和白神醫一樣的診斷,只是搖頭勸裴蓓多多休息,有的批個神醫的外皮,行著庸醫的齷齪,見到裴蓓,知道蕭布衣是大官,只是恭維裴蓓長命百歲也是不成問題。蕭布衣不知道裴蓓能否長命百歲,卻直覺的知道裴蓓的身體漸漸的虛弱,裴蓓沒有說,他也沒有說,但是二人都是心知肚明。

裴蓓沒有拒絕蕭布衣的好意,但是堅持每次出行要騎馬,蕭布衣不明白她的堅持,卻堅持陪同。這三天的時光對等待的人來說或許漫長,對於二人來說,卻是極為短暫。

回首望過去的時候,發現裴蓓站在不遠處,臨風而立,只是望著自己,蕭布衣有些心酸。

裴蓓還是男裝,蕭布衣不知道她為什么還是喬裝打扮,卻是尊重她的決定。二人目光一觸即閃,可等到蕭布衣轉過頭去的時候,卻知道裴蓓還是在望著自己。

蕭布衣想著心事,和白萬山無關,可白萬山當然不是這么想。

白萬山是個小心謹慎的人,見到蕭布衣一下船後就是臉色陰晴不定,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卻直覺的認為這個太仆少卿不好伺候。蕭布衣沒來之前,眾人滿是嘲弄,可是見到蕭布衣立在那里,話都不說一句,都感覺壓力倍增,子建心中嘀咕,這個太仆少卿看眼神舉止好像還是練家子,他倒不見得是酒色之徒,可是這架子實在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大。

「蕭大人,清江馬場的白萬山求見。」劉江源見到白萬山在那施禮不動,尷尬非常,只好提醒了一句。

「哦。」蕭布衣回過神來,順口問了一句,「你就是白萬山?」

白萬山哭笑不得,只能回答:「老朽的確是白萬山。」

「哦。」蕭布衣問了句後,又是在想,通濟渠沿河兩岸,滎陽,雍丘和宋城都是大地方,倒要好好找找神醫。

他一句話後又把白萬山晾到一旁,想著自己的事情,劉江源孫少方都知道大人為什么心不在焉,馬場的眾人卻都是變了臉色,以為這個太仆少卿故意為難了。子建壓低了聲音道:「姐,我看形勢不妙,這個蕭大人好像特意找茬的。」

子建的姐姐見到蕭布衣的愛理不理的神情也是大皺眉頭,卻是不好上前插話,劉江源咳嗽聲,「白場主,陳牧監為什么沒來迎接蕭大人呢?」

劉江源問的是正理,因為清江牧場是大隋的官方牧場,卻還是需要私人來進行牧馬之事。梁郡宋城一帶牧場還是有幾個,最大的當然就是這個清江,卻都是歸牧監統一協調調度,陳牧監也就地方一級的頭兒,白場主如果用蕭布衣現代的觀點來看,就是個包工頭而已,如今頂頭上司來視察,當地的牧監不來迎接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白萬山畢恭畢敬道:「回大人,陳牧監年老體衰,本來大人說三天前就到。三天前陳牧監早早的和我出來迎接,可是大人卻是沒到,陳牧監年紀大了,偶感風寒,如今卧床不起,只能讓我前來迎接,倒不是對大人的不恭敬。」

「陳牧監病了?」蕭布衣插嘴道。

白萬山心中打個突,「的確如此,萬山不敢多言。」

「病的重嗎?」蕭布衣問。

白萬山干咳一聲,臉上有了異樣,心道你小子也夠惡毒的,難道真的擺官威,人家病了不重就要出來迎接你?他說的倒是實情,陳牧監也有一把年紀,和他合作多年,交情甚好。這次看起來,病了不來迎接反倒給這個少卿借題發揮的機會。

「這個嘛,應該不算太重,可望大人垂憐……」白萬山竭力解釋。

「哦。」蕭布衣嘆息一聲,很是失望,「病的不重,那也不用看醫生的。」

他最近為裴蓓心焦,也以裴蓓為參照,只是想著陳牧監病了自然要請醫生,請醫生的話,自己可以直接去拜訪,順便幫裴蓓問診,倒也沒有多想什么。至於打擊天下牧場,聯盟一家的計劃暫且擱淺,也沒有對白萬山動什么心思。可白萬山小心加小心,只覺得這個太仆少卿雖然年輕,可是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大為毒辣,很有深意。想到馬行空平白被整,蕭布衣問醫不懷好意,白萬山心中發苦,這該來的還是會來的。這個太仆少卿,陰險非常,抓個蛤蟆能捏出五銖錢來,自己大大的破費一把那是不可避免了。

馬場眾人也都是如此的想法,只是方才鬧歸鬧,真正應對的時候還是要看白萬山的,子建揮舞下馬鞭,發泄著心中的怒氣,卻被姐姐一把按住,緩緩搖頭,心道你不鬧事人家還找事,你要是出言頂撞,那還了得?

「大人,」劉江源一旁道:「既然陳牧監有病不能來接,那眼下我們先和馬場主去清江牧場看看牧場的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