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八節 良臣猛將(1 / 2)

江山美色 墨武 3245 字 2020-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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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在蕭布衣的後世記憶中,是個很牛皮的人物,他卻沒有想到這么牛皮的人物,現在不過是做個不起眼的書記。

書記如果用現代的觀念來看,和檔案管理員差不了多少。

轉念一想,蕭布衣又是釋然,大隋並非缺乏人才,而是缺少選拔人才的合理機制。雖是開創科舉制度,畢竟還不完善,很多人還是報國無門。再加上朝中七貴掌握著選拔人才的大權,推舉的人才卻可以說是任人唯親,像魏征這樣抑郁不得志的中下層人才,草莽中也不少見。

向來都是說伴君如伴虎,蕭布衣深有感觸。在楊廣的身邊,就算是他一路青雲,也整曰提心吊膽,因為誰都不知道楊廣何時會發脾氣。在皇帝身邊做個忠臣不難,可要做個良臣,那是大為不易。裴蘊,宇文述都可以算是個忠臣,卻非良臣。因為他們只忠楊廣一人,對於大隋的江山卻不能算是忠心,這樣的下場就是,君王暴戾,自己身後也不免落個罵名,可良臣卻是可以身獲美名,又能使君主成為明君。

魏征就是古往今來少有良臣,他可以說是罵出個明君,而他的犯顏直諫也是古今罕見,李世民這個大唐之君就在他的罵聲中成長,不敢稍有閃失,對他很是敬畏。眼下看這個魏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就已經很有良臣的潛質。

見到蕭布衣的詫異,龐玉不解問,「蕭將軍和魏書記也是舊識嗎?」

蕭布衣覺得書記這個稱呼比較別扭,卻也顧不了很多,只是道:「今曰見到不就認識了?」

眾人都說蕭將軍說的妙,很是風趣,魏征卻是冷哼一聲,不為所動。

蕭布衣心道這種脾氣能在亂世中活下來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不想和他一般見識,拉著裴行儼的手道:「行儼,我可要和你好好的喝一杯,只可惜我手下沒有你這等勇將,不然征討盜賊成功的把握又會大一分。」

裴行儼目光一亮,「其實行儼知道蕭將軍出兵討匪,就一直想跟隨左右,只可惜卻是沒有機會。」

龐玉笑了起來,「這有何難,只要蕭將軍說一聲,大可先把行儼帶到身邊。聖上有旨,蕭將軍東征,沿途郡縣都要全力的配合蕭將軍剿匪,雖說行儼勇冠三軍,有萬夫不當之勇,我也舍不得,但若是能有更好的用武之地,我也為他高興。」

龐玉察言觀色,覺得蕭布衣對裴行儼頗為器重,暗想自己留著裴行儼也無甚大用,不如做個順水人情的好。

裴行儼聽到龐玉松口,心中大喜,若有期待的望著蕭布衣。

蕭布衣含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卻之不恭了,行儼先到我的帳下當個偏將,若有戰功,再行封賞。」

眾人多少有些艷羨,齊聲說蕭大人果敢決斷,知人善任。

裴行儼也是慌忙謝恩,大為感激。他知道行軍中一大隊有百人,十隊一團,每團就可以設置偏將一名統管指揮。這么說他才到蕭布衣帳下,就可以統帥千人之多,遠比守在偃師更能用及胸中之才,心中當然振奮。

魏征一旁卻說了句,「不過是任人唯親罷了。」

龐玉皺著眉頭,心道這個魏征總是說些不合時宜的話來,自己今天找他來,實在是個敗招。

蕭布衣也不辯解,卻和眾人前往龐玉的府邸,等到擺宴坐下的時候,群官都還在,唯獨少了魏征,想是不願拍馬溜須,偷偷的走掉。

龐玉的將軍府比起京師的府邸當然差了不少,可在偃師也算是數一數二的豪宅,一幫偃師的官員眾星捧月的圍著蕭布衣,推杯換盞,蕭布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和這些人倒是一團和氣。

雖然天下盜匪四起,可偃師畢竟是要塞之地,又離京都不遠,重兵把守之下還是歌舞升平。龐玉拍了兩下巴掌,歌舞登場,絲竹悠揚,蕭布衣陶醉其中的樣子,讓龐玉覺得,這個大將軍也和常人沒有什么兩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喧嘩聲陣陣,龐玉皺眉,讓手下出去查看。片刻手下就回轉,跟著帶回一人,卻是魏征。只是他衣服撕裂,灰頭土臉,看起來和人打了一架。

蕭布衣見到倒不介意,只是說,「魏先生來晚了,當罰酒三杯。」

魏征冷聲道:「蕭將軍,我今天來此並非為了喝酒。」

「哦,」蕭布衣不解道:「那你來此作甚?」

「我只想為民申冤。」魏征道。

龐玉變了臉色,呵斥道:「魏征,胡說八道,這里會有什么冤情?」

魏征卻道:「這里本來沒有冤情,不過蕭將軍來了之後,就有了冤情。」

蕭布衣皺眉,本來以為是龐玉營私舞弊,暗想這個魏征也夠膽大,哪里想到他的矛頭竟然對准了自己。

「來人呀,」龐玉一聲斷喝,「魏征以下犯上,把他推出去……」

「等等,讓他說下去。」蕭布衣擺手道。

魏征見到衛士上前,怡然不懼,「蕭將軍,我今曰進諫,本來抱著必死之心。蕭將軍征討盜匪,實乃大隋之福,蕭將軍來到偃師,龐將軍陪你花天酒地也是尋常之事。」

蕭布衣想笑,知道魏征暗帶譏諷,「既然如此,不知道冤情何在?」

「可蕭將軍來到偃師後,卻不知道約束手下,強搶民女,殺人越貨,不知道和盜賊何異?」

蕭布衣霍然站起,「你說什么?」

「我知道蕭將軍多半不滿,可我說出來就不怕……」

「你確定是我的手下?」蕭布衣攔斷他的話頭。

魏征冷笑道:「在下親眼所見,如何能有假?」

「那你為什么不當場阻止?」蕭布衣問道。

魏征霍然撕開衣襟,露出一道血淋淋的傷痕,從胸口到小腹,觸目驚心,「不知道這個理由可夠?」

蕭布衣凝望半晌,「你是說對方不但強搶民女,殺人越貨,你上前阻攔的時候,他還要殺你滅口嗎?」

「不錯。」魏征沉聲道:「不知道蕭將軍可否給天下百姓一個解釋?」

蕭布衣聽到這里反倒笑了起來,魏征滿臉悲憤,詰責道:「蕭將軍因何發笑?」

蕭布衣緩緩坐下來,喃喃道:「我還不知道軍中會有這等事情。」

「蕭大人一句話不知道就算是解釋?」魏征怒不可遏,霍然上前,龐玉已經一旁站起,攔到魏征的面前,厲聲喝道:「魏征,你要做什么?」

「孫少方何在?」蕭布衣長聲喝道,梁柱灰塵簌簌而落,差點把龐玉嚇個跟頭。

廳外沖進一人應道:「蕭將軍,屬下在。」

蕭布衣凝望孫少方,「魏先生說軍中入城之人有作殲犯科之輩,強搶民女,殺人越貨,事後還想殺這位魏先生滅口,你馬上帶人去查,若真有其事,把凶徒帶回來見我。」

孫少方應令,蕭布衣卻是望向魏征道:「不知道魏先生可敢和孫少方同去辨認殲徒?」

魏征脖子一伸,大聲道:「有何不敢!」

二人出了廳堂後,蕭布衣卻是坐下來,微笑道:「繼續喝酒。」

眾官無心喝酒,多是強顏歡笑,蕭布衣卻問龐玉,「龐將軍,魏征此人如何?」

龐玉猶豫半晌才道:「蕭將軍,魏征此人好讀書,多有涉獵,學識頗為淵博,可就是姓格耿直些,得罪的人過多,這才只做個書記。不過他甚少說謊,也不會無的放矢,若是方才說的屬實……」見到蕭布衣陰沉的臉,龐玉改口道:「下官不過是做個假設,想蕭將軍治軍嚴明,不應該發生此事,想必是魏征看走眼了。」

蕭布衣問話的功夫確定了魏征的為人,也知道龐玉圓滑老到,誰都不肯得罪。

舉杯笑道:「莫要讓雜事掃了酒興,大伙繼續喝酒。」

眾官見到蕭布衣似乎不把魏征所說的事情放在心上,都道魏征不妙,魏征以下犯上,這個大將軍喜怒不形於色,讓手下帶魏征出去,說不准找個沒人的地方把魏征咔嚓了。他手下回轉,如果說是被盜匪殺了魏征,誰會質疑?不過魏征為人耿直,在這里少有朋友,眾官雖是猜測,卻也不為他擔心。

龐玉欣賞著歌舞,卻是心情忐忑,喝酒也沒有什么味道。等了良久,只聽到廳堂外又是叫囂,龐玉慌忙擺手撤下了歌舞,見到孫少方帶著兵士押著兩人走進來,魏征緊跟其後,倒沒有被砍了腦袋,心下焦急,暗道這是衛府的精兵,以往要是做點錯事,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去,偏偏碰到了魏征,那可是雙方的不幸。

只想著如何不得罪大將軍的時候,蕭布衣卻已經問道:「孫少方,就是這兩人作殲犯科?」

那兩人都是滿臉通紅,酒氣熏熏,見到蕭布衣,都是齊聲道:「蕭將軍,我們冤枉呀。」

二人一個高瘦,一個中等身材,從衣著來看,的確是右驍衛府的精兵。

蕭布衣望著孫少方,「他們叫什么名字,歸誰統領?」

孫少方上前道:「回將軍,他叫宋猛,那個是錢貴,都是歸偏將狄宏遠帳下。屬下去捉二人之時,也已通知狄宏遠趕來。屬下已經查明,這二人才入偃師,就偷出軍中,上酒樓喝酒,遇到個良家女子,借酒醉調戲,女子的老爹過來勸阻,卻被他們一刀殺死,這位魏先生憤然上前,也被他們砍了一刀。女子不堪受辱,已經自盡。」

他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是關系到兩條人命,蕭布衣握著杯子的手有些發緊,還是能笑出來,「宋猛錢貴,孫少方說的可是屬實?」

二人都是搖頭,「蕭將軍,天大的冤枉。」

宋猛搶先道:「我們遇到那女子之時,還以為她是樂坊尋常的歌姬,就上前搭訕幾句,沒有想到半路沖來個老人,對我們拳打腳踢。錢貴一時不察,拔刀出來本想震懾那人,沒有想到那人居然來搶錢貴的刀,二人爭執下,錢貴誤殺了老人,可這人卻是沖出來,對我們大罵不休,說什么衛府的兵士都是敗類……」

宋猛指著魏征道:「就是他對我們動手,我們聽到他侮辱衛府,傷了他不過是給他個警告,女子自盡卻和我們半點關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