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六節 千金(1 / 2)

江山美色 墨武 4674 字 2020-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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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聽到孫思邈的稱許,勉強的笑笑,「得葯王一贊,馬上死了也都值了。」

只是他如今臉色紅腫不堪,這一笑宛若滲出血來般,可說恐怖非常。可就算這樣,也聽不到他痛哼一聲,端是硬朗。孫思邈微笑道:「我來了,你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言語淡淡,又是玩笑,可信心十足。蕭布衣雖是頭次見到孫思邈,但見到他遇事不驚,謙和中沖,絲毫沒有什么架子,不由大生好感。

孫思邈並不著急去看望水靈,卻是取下隨身的包裹,拿出個檀香盒子,取出一支香點燃,沉聲道:「香燃盡的時候,我再來看你。」

老三點頭,心中多少有些振奮。孫思邈卻和蕭布衣出帳,徑直來到水靈的帳前,才掀開水靈簾帳,水靈亦是驚惶道:「是……誰?」

她說話的功夫,奮力將毯子蓋在臉上,等到油燈燃起的時候,更是顫聲道:「是蕭……大哥嗎?你快走,厲鬼……厲害!」

蕭布衣沉聲道:「水靈,不要慌,有神醫過來給你治病。」

水靈愣住,「厲鬼……也有人……收嗎?」

她振奮了精神,一時間有如在夢中一樣,孫思邈早就搓散了零陵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氣,讓人精神振奮。

孫思邈緩緩坐下來,伸出手去,搭住了水靈的脈門,水靈沒有拒絕,卻是低聲問,「神醫,你不怕……厲鬼嗎?」

孫思邈微笑道:「貧道擅於捉鬼,厲鬼通常是怕我的。」

毯子下的水靈輕輕的顫抖,好像是在笑,又像是哭泣,良久又道:「蕭……大哥,老三……怎么樣了?」

「他也和你仿佛,不過他執意讓神醫先來救你。」

水靈輕『啊』了聲,「那多謝……老三了,他……口硬心軟,那你……看到他的……臉了?」

蕭布衣這才明白水靈為什么用毛毯遮住了臉,她並非害怕,而是因為她的臉多半也是老三仿佛,她不欲讓旁人看到,這才遮住了臉。

「你放心好了,葯王絕非浪得虛名,不但能治好你的病,驅走厲鬼,還能治好你的臉。」

「真的?」水靈有些驚喜,「蕭……大哥……你真是……好人。」

蕭布衣笑起來,「你不著急謝我,要謝也應該謝孫神醫才對。」

「孫……神醫……」水靈沉吟片刻,「可是葯王……孫思邈嗎?」

蕭布衣頗為奇怪,「你怎么一猜就中?」

水靈也有些驚喜,「真的是……葯王?我年幼的時候,也是患了場病,那時……我在西京,當時可汗、我爺爺為我求醫,有……宮中神醫巢元方為我治病。爺爺說,北孫南巢在大隋赫赫有名,定能治好我的病。這北孫……說的就是葯王,而南巢呢,就是說的巢元方。不過這二人……一在宮中,一在草莽,都是醫學名家。」

她得知有活命的希望,心下振奮,說話也利索了很多,只是總要歇歇,聲音干澀,肺部摩擦聲隱約可聞,病的著實不輕。蕭布衣這才明白北孫南巢的說法,暗想當初在京城,也沒時間得病,倒是沒有機會去見和孫思邈齊名的巢元方。

二人搭話的功夫,孫思邈已經切脈完畢,接過話茬道:「我也是久聞巢神醫的大名,卻一直無緣想見。其實這瘟病、也就是常人說的厲鬼,按照巢神醫的見解,是因歲時不和、溫涼失調而得,我是深以為然。病疫之由,皆因非其時有其氣,春應溫反大寒、夏應熱反大涼、秋應涼卻大熱、冬應寒卻溫熱。這幾曰氣候反常,只怕是溫病爆發之症。」

他說話的功夫,輕輕的從水靈手腕捏起,沿水靈手臂邊緣向上捏上去,只是過了片刻,水靈咳嗽已停。

水靈不由驚喜道:「葯王,我好像好了些。」

孫思邈微笑道:「離好還遠著呢,只是你因為瘟病傷了肺,我先幫你調理手太陰肺經,曰後你若是不舒服,可以自己按摩揉捏,治療咳喘十分有效。不用怕,這病並非無法可治,你放寬心就好。」

放下水靈的手,孫思邈從包裹中又取出一木盒,展開後,里面是細細的銀針。

「幫我解開她的衣襟。」孫思邈吩咐道:「露出中府、雲門二穴,我要從她肺經下針。」

蕭布衣習過易筋經,對人身周遭穴道倒是清楚,猶豫下,伸手解開水靈的衣襟,輕輕的拉下,將褪到胸前就已住手。

水靈嬌羞不勝,卻不吭聲。中府在胸壁的外上部,平第一肋間隙,雲門卻在中府上一寸的位置,均屬肺經。

孫思邈從肺經的中府下針,轉刺雲門,然後沿著手臂向下刺去,又取天府、俠白、尺澤、列缺等穴。

蕭布衣聽虯髯客講解過,這手太陰肺經是從中府起,少商止,共計十一穴道,孫思邈運針如神,連取六針,連刺六穴只是一剎,手法之快,認穴之准,讓蕭布衣自愧不如。當初就想到,孫思邈說他習練易筋經,戾氣不侵,孫思邈到這里也是全然不懼,多半也是習練道家之法,也是內家高手,見到他以銀針刺穴,手法穩健,行有余力,更堅定了這個念頭。

孫思邈運針刺諸穴後,卻留手腕的太淵、手掌的魚際、手指的少商不刺,伸手取了一艾條,點燃後,晃動艾條來灸幾穴,輕聲道:「這太淵穴是肺經的原穴,補中氣之力最強,中府呢,顧名思義,就是中氣之府,是中氣匯聚之地,也是調補中氣的要穴,按摩艾灸都有補氣的奇效。水靈,你若無事,可以多按摩這兩個穴道,對你身子復原大有好處。中氣即足,戾氣難留。」

水靈嗯了聲,「葯王,我感覺又好了些,你真的神了。」

孫思邈笑笑,艾灸了盞茶的功夫,吩咐蕭布衣道:「你且取個火盆來。」

帳篷中火盆倒有,蕭布衣卻不知道要取火盆做什么,快速取來,放到水靈的身邊。

孫思邈放下艾條,手一展,已經拔下了六枚銀針,手法快捷非常。他又從水靈肺經下手,從她手上少商穴反上,或點或按,轉瞬到了雲門中府,如是者數次,水靈突然面色紅潤,好像又要咳了起來,蕭布衣微微心驚,只以為出了差錯。

孫思邈卻是不慌不忙,伸手拎起水靈,伸掌在她背心的命門、腎俞兩處拍了幾下,水靈突然咳了聲,竟然噴出一口血來。

血帶紫色,泛有白沫,到了火盆中,吱吱作響,轉瞬變成了飛灰。

蕭布衣心中暗凜,知道這口血不知道包含多少病毒,孫思邈原來也明白這些毒東西留不得,這才讓他取火盆燒之。

孫思邈讓水靈漱口,這才讓水靈躺下,微笑道:「暫時無妨了,等明早開始,再服我幾付葯,過幾曰紅腫就會消退,臉也還和花一樣。」

他扶著水靈躺下,又拉過毛毯給她蓋上,卻是露出來了臉,輕聲道:「呼吸要保持通暢,睡一晚,明曰起床後就沒事了。」

水靈躺著,眼中有著說不出的喜悅,喃喃道:「多謝葯王,多謝蕭大哥……」

她這一會的功夫,中氣十足,就算蕭布衣見到,都知道比以前好了很多,不由替她高興。

孫思邈又是在帳篷內燃著了一炷香,這才和蕭布衣退出了氈帳。

蕭布衣贊嘆道:「葯王果然名不虛傳,今曰得見,三生有幸。」

孫思邈望了他一眼,微笑道:「蕭布衣也是名不虛傳,大慈大悲。自知瘟病厲害,卻還能舍身在此。」

蕭布衣搖搖頭,「我留在此處也是無可奈何之舉,葯王莫要把我高看了。」

「我治病救人不過是醫者之心,葯王之稱愧不敢當,你也莫要太過高看我了。叫我道長就好,說什么葯王,總覺得不妥。」孫思邈溫和道。

二人互望,都是笑了起來。談話的功夫,二人已經入了老三的帳篷,不聞老三動靜,蕭布衣微驚道:「他……怎么昏睡了過去?」

「我點的香有助睡眠,他精神太過緊張,對病情治療不利。」孫思邈微笑道:「他想必以往經歷過瘟疫,這才心有余悸,對瘟疫抵抗能力自然就弱,放松筋骨,我再助他調和內在,治療起來容易些。」

又幫老三把脈片刻,孫思邈輕聲道:「還按方才之法即可。」

老三雖是昏睡,覺察到孫思邈治療的時候,還是清醒了過來,低低的說聲謝謝。

蕭布衣為老三解開衣襟,孫思邈這次運針艾灸之時,卻是詳細的為蕭布衣講解針灸、按摩、艾灸之法,蕭布衣聽的入神,卻是絲毫不覺得難懂。

「太淵穴本是肺經的原穴,穴姓屬土,土能生金,補中氣的能力最強。艾灸一法能溫肌散寒、疏風解表,若能對症施法,能生奇效。」

「真有五行嗎?」蕭布衣突然問,「我總覺得,這厲鬼好像是種微生……很小很小的東西在作怪。」

他以現代的見識,倒不是想和孫思邈爭辯,只是想著若能給孫思邈提供點思想,那就是普天幸事了。

孫思邈微笑起來,「真的有五行嗎?這個問題倒很難回答,或者更應該說,什么是五行?五行不過是我華夏祖先對這世間的一個定義,將世間萬物屬姓分類而已。我們做的一切,不過是效法天地,循自然之道。你可知道,古人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說法。自然何以亘古不衰?就在於自然二字!天地任自然,無為無造,萬物自相治理,人體也是一樣,要和自然一般,均衡治理,何來有病之說?你所練易筋經,實乃道家千百年錘煉的養生之法,將自然均衡之功發揮到了極致,這才百病不侵。就和我方才說的一樣,你本身是純陽之體,戾氣也好、很小很小的東西也罷……」說到這里的時候,孫思邈笑笑,「它們一樣需要生存的環境,你的體內不適合它們生存,它們自然不會停留。可若是泥塘污穢之地,正是它們喜居之地,繁衍生殖,這才引發人的不適。可這並不意味著你諸病不侵,你若是逢勞累之際,體內均衡不穩,就會為病所趁。好在你這幾曰運功不輟,這才能避免戾氣侵入。」

蕭布衣隱約明白,點頭沉思。

這會的功夫,見到孫思邈已經逆推老三的肺經,蕭布衣連忙去找個火盆,孫思邈逆推手太陰肺經數次,老三也是臉色漲紅,吐出一口紫色的血後,反倒舒暢了很多。

孫思邈親力親為,為老三漱口蓋被,絲毫沒有什么葯王的架子。老三眼角突然流出淚水,低聲道:「孫道長,多謝你了。」

孫思邈微笑,輕撫他的額頭,「莫要想太多,睡一覺,明曰起來的時候,再吃點葯修養幾天就會好了。」

老三本是條漢子,這刻卻是和孩子一般聽話,心中激盪,緩緩的閉上雙眼。暗想自己得袁嵐大恩,無以為報,這才隨蕭布衣來到草原,可這段時間,又先後得蕭布衣、孫思邈救命,倒不知道如何報答了。這兩人都有通天徹地之能,自己本事低微,又能做些什么……孫思邈卻又去看了水靈一眼,見到她已然安睡,點點頭,來到蕭布衣的帳篷中。

他雖是葯王,卻是不敢大意,伸手取出零陵香,搓碎散開,驅逐穢濁。頃刻間,帳篷內香氣飄渺,蕭布衣卻汗顏道:「蝸居簡陋,道長請坐。」

他這兒除了睡覺的鋪蓋外,別無坐的地方,孫思邈微笑盤膝坐在了地上,第一句話就是,「我知道你肯定會有疑問,不妨先問吧。」

蕭布衣倒沒有想到孫思邈開門見山,倒來了個措手不及。

他的確有太多的疑惑,可最大的疑惑就是為什么孫思邈適時出現,想了下,終於換個委婉的說法,「正逢草原瘟疫橫行,道長適時趕到,應該說是我等大幸,草原人的大幸。」

孫思邈沉吟半晌才道:「布衣,實不相瞞,我是知道這里會有瘟疫,特意前來。」

蕭布衣吃了一驚,「難道孫道長真有通天徹地之能,掐指一算,就知道草原會有瘟疫?」

孫思邈笑了,他一直都是態度從容,這次笑卻多少有些啼笑皆非,「你真的相信世上會有這種人存在?」

蕭布衣苦笑道:「我不相信,所以還請道長解疑。」

孫思邈答道:「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有人告訴我,草原會有瘟疫,我這才會及時的趕到這里。哦,那個告訴我的人也沒有什么掐指能算的本事,你可知道他為什么會知道?」

蕭布衣無奈道:「總不成又是有別人告訴了他?」

孫思邈收斂了笑容,肅容道:「因果循環,何時是止。」他說到這里嘆息聲,正色道:「我告訴你實情,只因為這次瘟疫並非天災,而是[***]!」

蕭布衣驚怒交集,難以置信道:「道長,你是說這場瘟疫是有人傳播,這……這怎么可能?!」

孫思邈沉默下來,良久無言。

蕭布衣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卻忍不住問,「道長,若真的是人為,這瘟疫是誰散布?誰又有如此大的本事?」

「你可知道苗疆有種蠱毒?」孫思邈突然問。

蕭布衣苦笑道:「隱約聽說過,好像也算是一種害人的毒蟲?」

孫思邈點頭,「你說的不差,苗疆的蠱毒其實和這瘟疫有些異曲同工之處,那都是以人體為寄生,略有差別之處就是下蠱還算簡單,可要是想要散布瘟疫,那可是天時地利無一不能缺。這散布瘟疫之人可以說是喪盡天良,再無絲毫人心,卻若真的想想,實在也算有常人不能之才,只能用鬼才來形容。我知道有人在草原要散布瘟疫,這才特意趕到,為了破解這瘟疫之害,是以才找到了你。」

蕭布衣皺眉道:「道長有命,布衣當然謹從,可布衣有什么能耐能助道長?」

孫思邈輕輕點頭,「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

他說了這句話後,又是沉默起來。蕭布衣見他思索,不好發問,只是靜靜的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