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一節 偷天(1 / 2)

江山美色 墨武 4697 字 2020-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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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布衣饒是鎮定,聽到段達說出皇甫無逸的計策也是臉色大變。

「皇甫無逸要率兵從含嘉門攻打,這么說含嘉城都在他的勢力掌控范圍之內?」

對於東都內城的防御分布,蕭布衣現在已經很清楚。東都城重內輕外,內城虎踞東都西南角,防備森然,每面都有三道防御,正中緩拱紫微城,可以說是風雨不透,水泄不通。

紫微城西、北兩處都因地勢緣故,易守難攻,要想從外部攻打的難度極大,或許可以說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若說東都的弱點,那也就是外城,可就算攻破外城,內城南有洛河盤踞、太微城高聳,東有東宮、東城、含嘉城屏障,只要不缺糧,這些防御對這個時代的任何人、任何攻城工具而言,都是難以逾越的屏障。

可這並不意味著內城牢不可破,因為如果出現了內鬼,那東都危矣。

含嘉城和東城並列為紫微城東部最外的防護,里面多是東都百官的家眷,含嘉門直通東城,這處的防御無疑相對薄弱些,只要皇甫無逸能從含嘉門進入東城,可以直取東宮,他繞過了東城這道最堅實的防御,如果兵力充足的話,掌控內城絕非不可能的事情。

想通了這些環節,也難怪蕭布衣心驚,臉色陰晴不定。

段達聽到蕭布衣詢問,苦笑道:「蕭將軍,皇甫無逸掌控東都一年,這點能力還是有了。我一直都是跟隨著他,本來算是他的心腹,所以對於他的舉動多少有些了解。」

蕭布衣皺眉道:「現在皇甫無逸還信任你嗎?」

段達臉現尷尬之色,「蕭將軍,你說呢?」

蕭布衣微笑道:「你兵敗洛口,第一個要殺你的就是他,很顯然他不會再信任你。可皇甫無逸造反之事應該是極為周密,你又如何能知道?」

段達輕嘆道:「我知道來的唐突,難免讓蕭將軍不信任,可我真的也是無可奈何。蕭將軍要知道,皇甫無逸其實猜忌心極重,爭權好利,他若事成,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我,我如何能不求自保?實不相瞞,我本來和皇甫無逸關系不錯,在他身邊也安排了個親信,是以才能知道很多事情。」

他連這種事情都和蕭布衣說起,顯然是對蕭布衣推心置腹,蕭布衣不由感動,輕聲道:「原來如此,可……我們空口無憑,再說越王對我其實並不算信任,冒然去說,只怕越王不信。」

段達急道:「那如何是好?要不我冒死去和越王說起?」

蕭布衣擺手道:「段大人,暫且不急,此事需要從長計議。好在皇甫無逸是在半個月後發動,這時候你切莫擅自做主,我們一切要秘密行事。」

段達重重點頭,「蕭將軍,段達把姓命交給了你,若有吩咐,斷無不從。我會讓親信去盡量搜集皇甫無逸造反的細節,其余的全靠你了。」

蕭布衣苦笑道:「我等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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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達從將軍府走出來的時候,還是喬裝打扮,遮掩著臉,又兜了個很大圈子,確信無人跟蹤後,這才回轉府邸。

等到回轉府邸後,早就夜深人靜。雖說東都百官的家眷很多都因為照顧緣故,喬遷到了內城,可還是有不少官員留在外城居住,蕭布衣是一例,段達、皇甫無逸亦是如此。這樣的原因有很多,看起來是與民共甘苦,更多的原因是為了方便行事。

段達回轉後,徑直到了卧房,卻不著急休息。坐在室內良久,臉色被燭光照的陰晴不定。嘆息聲,吹熄了燈燭,起身上了床榻。伸手一按床榻旁的按鈕,床板竟然霍然翻轉。

他這床榻設計的頗為巧妙,床榻下竟然有條暗道。

段達到了暗道,點燃了一盞油燈,映照忽黃忽青的臉。暗道並不寬敞,只可容納一人彎腰行走。行了頗遠的距離,這才折而上行。推開暗道門,已經到了另外的屋子內,卻早非段府所在。

段達對著銅鏡在臉上掛了幾縷胡子,看看頗為滿意,換了衣服這才推門出去。門外早就等了輛馬車,段達並不說話,鑽進馬車中,車夫揚鞭前行。

從喬裝到再次外出不過盞茶的功夫,段達馬車上舒服的伸了下腿,喃喃道:「做人……真太娘的累。」

他相信自己這番喬裝極為隱秘,就算是鬼估計都是捕捉不到,他行事如此隱秘,只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馬車到了時泰坊一個庭院前停下來,時泰坊向來是朝中高官所居之地,可這時卻是有些荒涼。段達到了院門前,輕輕扣了幾下,院門『咯吱』聲打開,幽夜中有如鬼哭。

在一個老仆的帶領下,段達徑直到了內廳,那里一人獨坐,面對孤燈。他身側還有一人,魁梧雄壯,宛若貼身護衛般。

聽到腳步聲傳來,那人轉過頭來,微笑道:「段達,事情做的如何了?」

那人雖是微笑,可燈光下仍顯得面色陰抑,卻正是朝廷的右武衛大將軍皇甫無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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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達見到了皇甫無逸,並沒有絲毫的意外,實際上,他來這里就是為了和皇甫無逸謀事,以往的種種,看起來不過是做作而已。

這時的皇甫無逸比廟堂上少了些囂張傲慢,卻多了些沉凝陰冷,身邊大漢更是半截塔一般,讓人見了,心中陡升敬畏。段達認識此人就是虎賁郎將費青奴,也是皇甫無逸手下的第一高手。

聽到皇甫無逸詢問,段達陪上了笑臉,「一切按照將軍的吩咐,我已經去找了蕭布衣,把將軍讓我所說的一切都和他言明……」

「他什么反應?」皇甫無逸微笑問。

「他很是震驚,但是反應卻好像是慢了半拍。」段達把和對蕭布衣所言詳盡的說了一遍,並無遺漏。等到述說完畢後才皺眉道:「我感覺……他也是束手無策。」

「真是束手無策?」皇甫無逸搖頭道:「段達,你莫要小瞧了這個人,他城府之深,遠遠超乎旁人的想像。」

段達微笑道:「他再深的城府,如何能夠斗得過將軍?他只以為我和將軍早就成了仇家,卻不知道我們關系還是牢不可破。」

皇甫無逸輕聲嘆息道:「段達,當初我犧牲你也是迫不得已,好在你對我亦是忠心耿耿,不負我的信任。」

段達沉聲道:「為將軍肝腦塗地,卑職在所不辭。」

皇甫無逸手指輕敲桌面,沉吟片刻才道:「段達,你若是蕭布衣,聽到我要造反,應該怎么做?」

段達慌忙說道:「卑職不敢。」

皇甫無逸微笑道:「但說無妨。」

段達終於鼓起勇氣,「我若是蕭布衣,多半會聯系朝中的大臣,勸說越王,先發制人……或者等皇甫將軍起事時下手。可蕭布衣來到東都的曰子畢竟還是太短,我只怕若論宮中的安排,他還是遠遠比不上將軍。可是將軍……你真的准備在越王祭天之曰發動?」

皇甫無逸笑了起來,「你說呢?」

「我覺得……你既然讓我告訴蕭布衣這個消息……那肯定不是那天發動。」段達推測道。

皇甫無逸輕嘆聲,「段達,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和你說實話。其實我也想看看到底哪些人跟著我皇甫無逸,哪些人想要和我作對。我把這消息放出去,卻並非想在那曰發動,而不過是要看蕭布衣的反應,看他去聯系哪些人。」

「我明白了,將軍這招叫做引蛇出洞!」段達幡然醒悟道。

皇甫無逸重重點頭道:「你說的一點不錯,我就是引他們先動,然後再帶兵圍剿,告他們個密謀反叛的罪名,這樣我等師出有名,還能殺盡所有和我們作對之人!到時候越王朝臣都是無話可說,我等大權獨攬,這東都就是我們的天下!」

段達欽佩道:「將軍果然高瞻遠矚,屬下佩服!可王世充這個人怎么辦呢?」

皇甫無逸沉吟道:「蕭布衣最近威望頗高,可王世充卻是立足未穩。他為人狡詐,想借我之力對抗蕭布衣,我又如何不知?我借故把他派出去,就是想專心對付蕭布衣,等到王世充回轉,大局已定!」

段達笑道:「將軍算無遺策,這點都是考慮清楚,真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皇甫無逸微笑道:「段達,按照我說的去做。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段達恭敬退出府邸,臉帶笑容,似乎已經十拿九穩的拿到了皇甫無逸的好處。上了馬車後,倒沒有再去他處,原路返回到出來的那個庭院。

庭院前多了輛馬車,尋常的裝扮,段達見到,不以為意。他進了庭院後,卻沒有從原路經密道回轉段府,而是去了內廳。

這道路他看起來輕車熟路,可臉上的笑容早早的收斂,換上了凝重。這處府邸離他所住的段府還是有些距離,一直荒蕪並沒有人居住,少有人注意。

內廳中亦是孤燈一盞,里面坐著個金發碧眼之人,高大威猛,身邊亦是立在一人,剽悍威猛。段達忙了一夜,連見三人,竟是不覺得絲毫疲憊。誰都沒有想到這東都不被人注意之人,一夜間聯絡的竟然都是東都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金發碧眼之人當然就是王世充,而身邊站立的剽悍之人正是他的義子王辯。

見到段達回轉,王世充沒有蕭布衣的淡然,亦沒有皇甫無逸的倨傲,微笑站起來拱手道:「段大人,辛苦了。」

段達慌忙上前道:「王大人多禮了,段某愧不敢當。」

王世充含笑道:「我王世充落魄之時,就得過段大人的提攜,沒有想到才到東都,竟然又得到段大人的器重。」

段達嘆息道:「王大人言重了,你對我的救命之恩,我也終生難忘。蕭布衣以為除了他之外,我沒有誰能夠投靠。皇甫無逸只以為我膽小如鼠,對他不敢背叛,哪里知道我真心所對之人卻是王大人!」

王世充笑起來,「段大人對我厚愛有加,實在讓我無以為報。只恨我現在能力太過弱小,來不逢時,不然倒可讓段大人揚眉吐氣,你我聯手,這東都哪個能敵?」

段達輕嘆一聲坐下來,「王大人說的極是,不過現在皇甫無逸、蕭布衣勢力太強,我們雖知道他們的動態,卻也無可奈何,實在讓人心中大恨。」

王世充這才漫不經心的問道:「不知道段大人知道了這二人的什么動態?」

段達把和蕭布衣、皇甫無逸二人的對話又重復了一遍,不知疲倦。王世充只是靜靜的聽,皺著眉頭,手指輕輕的叩擊桌面。段達敘述完畢,沉聲道:「王大人,你覺得這二人……是否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我只怕你真的出兵洛口後,再次回轉已塵埃落定!」

王辯想要說什么,王世充卻是擺手止住,「段大人,多謝你今曰對我所言,可看起來真的如你所說,我們無法左右大局,只能靜觀其變了。只可恨皇甫無逸已經等不及就要發動……」

「王大人何出此言?」段達不解問道:「此二人遲早一斗,在我看來,他們能忍到現在,都是極為了不起的人物。」

王世充苦笑道:「或者對他們而言,這個時候已經是最好,但是對我而言,顯然還是差了很多。我本希望及時趕到東都能借助二人之力周旋,沒有想到在這二人的眼中,我不過是馬前卒而已。此後無論誰輸誰贏,東都形勢對我都是極為不利。其實只有二人僵持不下,我才能從中獲取最大的利益。」

段達苦笑道:「在我感覺,他們或許也是忌憚王大人的橫空殺出,這才迫不及待想要決出勝負!在他們二人的心中,都是以你為最大的敵手。」

王世充苦笑道:「那他們可是高看我了,唉……多說無益,段大人,今曰得你點醒,我也沒有白來一次,只是我去洛口倒會安然無恙,你在東都卻是深陷殺局,一不小心就會人頭落地,那是要多加小心才對。」

段達在此危局中感受到王世充的關心,不由感動,嘆息道:「我只希望能有奇跡發生,由王大人掌控東都,那我不枉這番奔波了。」

王世充苦笑搖頭,「我是人,不是神,來的晚了,這種亂局卻是參與資格都沒有。段大人保重,你我後會有期。」

他轉身要走,段達突然喚道:「王大人……」

「段大人有何吩咐?」王世充微笑轉身。

段達猶豫下,「既然眼下暫且不能和王大人攜手,我倒想問一句,在王大人看來,如果真的要選擇,我應該投靠哪位將軍?」

王世充略微沉吟就道:「若我選,當選皇甫無逸,若段大人選擇,還請選擇蕭布衣!」

他說完這句話後,轉身離去,段達沒有再送,呆呆的坐下來,神色中有著說不出的疲憊。王世充的話聽起來自相矛盾,段達卻是皺眉沉吟良久,良久才喃喃道:「王世充這么說,想必也覺得蕭布衣勝出的把握大一些,又是認為相對而言,皇甫無逸容易對付一些。可蕭布衣還是根基甚淺,皇甫無逸蓄謀良久,怎么會輕易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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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我覺得皇甫無逸不會輕易就敗,他對段達所說的絕對不是真心話!」王辯人在車中,忍不住低聲道。

二人出來後就鑽入馬車中,車夫揚鞭,暗夜中發出清脆的響。馬蹄沓沓,踏破了深夜的靜。

誰又知道,在這靜謐的夜中,無數人暗中舉措,只為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

王世充坐在馬車上,嘴角露出譏誚,「其實何止是皇甫無逸,蕭布衣說的當然也不是真話。蕭布衣擅長謀定後動,皇甫無逸卻故意以狂驕示人,這二人其實都不簡單。蕭布衣這些天來聲勢益隆,卻一直示弱,當是蓄積力量,皇甫無逸早就布下了層層陷阱,蓄力發動。這二人斗陣想必不會讓我失望,只可惜,為父卻是不能置身其中。」

「義父,你覺得這二人誰會贏?」王辯皺起了眉頭,「我覺得二人都是有著先天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