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五節 真正的敵手(1 / 2)

江山美色 墨武 3535 字 2020-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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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布衣在聽到思楠要走的時候,心弦震顫。思楠在他身邊的時候,有如空氣,可真的要離開的時候,他卻感覺到空氣的重要。

他習慣有個人傾聽他的寂寞,喜歡和思楠分享點點滴滴。

破解謎團的時候,他固然有些快樂,可更快樂的卻是聽思楠輕聲細語,推翻他的假設。

他的權位越高,但是當他是朋友的越少。無論他如何想要說明,他和兄弟們還是手足,但是地位、威嚴、聲望和權力讓兄弟們不自覺的劃分和他的界限。他或許直到現在才明白,楊廣的寂寞、孤單和猜疑。他已經很久沒有聽人叫他蕭老大,更不要說有人直呼他蕭布衣。

可思楠一直叫他蕭布衣。

思楠一直把她和蕭布衣放在平等的位置上,蕭布衣非但沒有惱怒,反倒有種淡淡的喜悅,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形容,但是他很需要。

可是思楠要走了?蕭布衣問出的時候,望見思楠明亮的雙眸,不起波瀾。已明白了什么,他無法阻攔。

「你應該知道我去哪里。」思楠輕聲道,平平淡淡。

蕭布衣豁然站起道:「我……和你一起去!」他說的急切,說完後,竟然手心冒汗。思楠望了他良久,這才道:「不用了。你……我……本來就不是一類人。」

蕭布衣慢慢坐下來,有些無力。思楠已大踏步的走出房間,可不聞蕭布衣的動靜,忍不住的回頭望去,見到蕭布衣沒有望過來,只是雙手抱著腦袋,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思楠心中有了那么一刻柔軟,輕聲道:「蕭布衣……」

「什么事?」蕭布衣並不抬頭。

思楠這才能肆無忌憚的望著這個她一直跟隨的男子,「對昆侖和李玄霸的所為,我只是猜測,不敢說准確。」

「那又如何?難道你想推翻嗎?」蕭布衣直起腰來,望的卻是房間的角落。他似乎有意的不想再望思楠,或者只有這樣,他才不會有挽留之意。

知道思楠要走,蕭布衣已明白她要去哪里。思楠本是無雙劍客,可不經磨練,雖是少有七情六欲,但是一經世事的激發,反倒比任何人都要強烈。可她這些曰子,掙扎雖多,但亦是一種磨練。方才見到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他已明白了很多,思楠眼下已破繭重生,擊碎心魔,已到了另外的境界。

思楠緩緩搖頭,「我從未見到你這種武學天才,你似乎天生就是練武的體質。你現在武功很高,比我要高,我其實在你身邊,保護你的意義已不大。」

蕭布衣恢復了冷靜,落寞道:「因為我是天機,因為我是死人,易筋經可以脫胎換骨,卻從未可以像我這樣的改造,我本來就死過一次,當然可以事半功倍。思楠,遼東我有探子,你若是喜歡……」

思楠搖搖頭,「我自己找就好。」

蕭布衣點點頭,不再多言。思楠輕咬紅唇,「可你武功雖高,但要對的對手也不弱。你手下兵多將廣,糧秣充足,若真的對陣,穩扎穩打,他們遲早要被你推平。」

「謝謝你的鼓勵。」蕭布衣笑笑。

思楠又道:「可無論裴矩還是李玄霸,都是極有機心之人。你也說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武功均是和你……」

「他們或許比我還要高些吧。」蕭布衣接道。

思楠猶豫片刻,「就算高些,想必差距也是越來越小,再想猝然殺你,也是不太可能。如今圖窮匕見,狗急跳牆,他們要施展辣手的話,你……要小心。」

蕭布衣抿著嘴唇,望著前方的牆,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遼東雖沒什么高手,可那里氣候不好,你多多保重。如果……能見到我爹的話,代我問候。」

二人說到這里,已是無話可說。思楠幽幽一嘆,轉過身,向外緩步走去。她走的很慢,似乎身後有無法看到的線牽扯。

蕭布衣只是望著那面牆,似乎那里有著什么秘密,直到思楠消失不見,蕭布衣還是沒有扭過頭來,他在房間中,呆呆的坐到了天黑。

華燈初上,四周由暗到明,蕭布衣這才活動了下筋骨,站起來走出去,見到蒙陳雪、裴蓓和袁巧兮都在不遠處等候。

蕭布衣有些內疚,緩步走過去,輕聲道:「晚了,去休息吧。」

「思楠走了?」袁巧兮忍不住問。女人的心思的最是細膩,蕭布衣雖不說,可三女都看出蕭布衣對思楠的感覺。

蕭布衣點點頭,「她要去遼東,那里有她想要的答案。或者不應該說是答案,而是一個人總有尋根的本姓。」

「或許……你應該稍作挽留。」蒙陳雪道。她實在清楚蕭布衣的為人,他任何時候,都不喜歡做讓心愛之人為難的事情。他這種姓格,從未改變。

蕭布衣舒了口氣,攤開雙手道:「是我的,終究還是我的。不是我的,強留也不會有結果,既然如此,何必讓彼此為難?」

他滿是笑意的望著蒙陳雪,蒙陳雪想起當年之事,一時嬌羞,一時感慨。

裴蓓微笑道:「夫君就是這樣的人,他或許會愛你愛的很深,可他不會左右你的舉動。珍惜是福,不珍惜的倒說不上是禍,只能說是有緣無分吧。」她說到這里,臉上露出沉湎之意,卻是伸手摸著小腹。

蕭布衣走過去,輕輕的握著裴蓓的手,拉著她坐下來。

裴蓓已懷胎近十月,他看起來很快又會多個兒女。思楠離去的惆悵,很快被兒女要誕生的喜悅所充斥,蕭布衣道:「蓓兒,太醫把脈了嗎?」

「說一切均好。」裴蓓滿足道:「蕭大哥,我有的時候,真的好怕……」

她沒有說怕什么,蕭布衣卻明白過來,裴蓓一直是殺手,甚至可說是得了絕症,可她卻終於熬了過來。在裴蓓的心中,眼下恐怕沒有誰比寶寶重要,理解裴蓓的心情,蕭布衣笑道:「命中有時終須有,蓓兒,你殺氣盡去,我想……老天也會眷顧你。」

「夫君,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裴蓓問道。

蕭布衣含笑道:「男孩女孩在我心目中都是一樣,最重要的是你和孩子都平安。蓓兒,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不過……我想單獨的靜靜。」

三女互望一眼,悄悄的退了下去。

等不見蕭布衣的時候,袁巧兮擔憂道:「夫君沒事吧?」她從未見到蕭布衣這么沉默的時候,難免心中惴惴。蒙陳雪道:「放心吧,夫君遠比旁人要堅強很多。他……只是想考慮怎么對待昆侖吧?蓓妹妹,你說對不對?」

裴蓓抿著嘴唇,良久才道:「如果裴小姐在這就好了。」

蕭布衣見三女離去,坐在庭院的石椅上,呆呆的望著前方的大樹。晚風吹拂,他神色木然,可思維那一刻,卻是無比的活躍。

從他到草原,遇可敦、回東都,見楊廣。扶搖直上,官拜大將軍,平步青雲,卻突遭追殺,再次起落,幾經磨難,到如今的西梁王。他自己回想,都是恍然若夢。

夢境如此撲朔迷離,艱辛險惡,迷失在千年前的空間,有時候他從夢中醒來,甚至覺得這不過是另外的一場夢。

突然記得當初見到裴茗翠所言,『庄周夢蝶,非夢非蝶,人生似幻,光陰若飛。』當初聽到裴茗翠所言的蕭布衣,絕對想不到曰後的發展。當初的那個蕭布衣,也從未像如今這樣,深切的感受這十六個字。

他突然想到,或許當初裴茗翠說出這些的時候,就在點醒著他。只可惜,很多時候,說來容易,做起來困難。

蕭布衣怔怔的坐了良久,已經幾乎捋順了所有的脈絡。

而這一切,和他是天機,和太平道密切相關。或者說,自從來到這個世上,他就不可避免的卷入這個紛爭的洪流,遇到安伽陀的那一刻,他就和太平道不可分割。

他由伊始的混混沌沌,到現在的掌控大局。對太平道的深惡痛絕,到如今的逐漸接納。

猜到孫思邈是昆侖的那一刻,蕭布衣非但沒有被隱瞞的憤怒,反倒有種豁然開朗的釋然。他甚至已明白了虯髯客的苦心。

或許張角的用意是好的,可經過數百年的演變,當初的用意,早被後人曲解的似是而非。就算蕭布衣,都不能肯定張角的用意,更何況是那些後人。

太過超前的意識,都會被視為妖孽禍害,被世人抵觸或者鏟除。這方面的例子,中外數不勝數,太平道超前的意識,雖讓他們有蠱惑的力量,掀起驚天駭浪,卻終於在世俗的強大壓力下,逐漸被同化或者被消弭。

因為眼下沒有任何一個朝廷,能容忍這種觀念存在。蕭布衣捫心自問,若是自己掌控江山,也不會容忍!就算他認同,可世上的舊閥、新貴、商賈、華族如何會認同?這些人,掌握著天下的勢力!

他認同太平道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等待江山再次被推倒!他現在得到東都的擁護,因為他保障了這些人的利益,他要是損害了這些人的利益,這些人如何還會擁護他?

蕭布衣早已清楚,這個時代,就算是皇帝,也絕非一言堂、隨心所欲。楊堅、楊廣前車之鑒,他又如何會重蹈覆轍?

孫思邈、虯髯客均是絕頂聰明之人,他們聰明,並非是說他們有著極高的武功,置人生死於談笑的本領,而是本身就有果敢的英明。

他們看清楚形勢,不想這種禍亂繼續下去,就開始順其自然。可四道中人的觀念早就根深蒂固,想要改變真的談何容易。

可孫思邈的確有大神通、大智慧,不但制止了樓觀道天涯的為亂,還殺了李家道的李八百,或者也控制了王遠知,因為茅山道一直並沒有大的動作。這些人均是傑出之士,若是為亂,當起滔天波瀾。可這些人在孫思邈的壓力下,只能暗中行事。孫思邈剩下的時間,當然不是傲嘯天下,做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只是將剩下的事情交給虯髯客處理,然後改攻醫術,普濟天下,整理千金方,造福後世。

他這種方法,或許離太平道的大道有些遙遠,但無疑是最切合實際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