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極巨,聲勢浩大,破空後,才發出『嗖』的一聲響。
樹影亂顫,樹梢激盪,那影子來的好快,轉瞬已到蕭布衣面前。
蕭布衣卻已看清,那是一支巨大的竹箭。竹箭是一根老竹子制成,碗口粗細,頂部削尖有如利箭,借樹杈的彈力綁在樹上,只要劈斷束縛的繩索,竹箭就會發出。
這樹上,當然不止一支竹箭,敵手只趁蕭布衣上山之際,就在密林四下,樹上林中布下了如此多的陷阱殺手,心機可謂深沉,手段可說毒辣。
蕭布衣見到竹箭,更是皺眉,卻是臨危不亂。一個後仰,竹箭幾乎擦他面部射出。凜凜寒風,蕭蕭煞氣。
間不容發的那刻,蕭布衣左手繩索揮出,已經纏住竹箭,借力使力,竟然從樹上跟隨竹箭飛了出去。
林中的殺手已看傻了眼。
他們都知道西梁王武功高強,也知道這人可在千軍之中取敵將的首級,更知道要殺蕭布衣,絕對要付出慘痛的代價,可他們沒想到蕭布衣會逃,像飛鳥一樣的逃命。
在他們的眼中,蕭布衣已不是人,要是人,怎么會有如此的身手?蕭布衣此刻更像一個幽靈,在林中飄來盪去,讓人難以捕捉。
竹箭呼嘯,竟然把蕭布衣送出了包圍。『砰』的聲響,竹箭扎在山坡上,激起碎屑無數。蕭布衣卻早就抖動繩索,松開竹箭,雲一樣的落在了地上,毫發無傷。
親衛們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
蕭布衣一把抓住了竹箭,回手擲出去。
他這一擲,虎虎生風,甚至強過方才之勢,只聽到一聲慘叫,林中稍微靜了片刻。原來他一擲之下,再殺了一人。
蕭布衣方才一沖,可說是步步殺機,可蕭布衣膽大心細,武技過人,一沖一退,有如飛龍,敵手雖設計重重,卻還是捉他不到。
可別人並沒有那么好的運氣,展擎天、唐正二人見蕭布衣殺出,心思快捷,早就翻身沖出。鐵江卻是太過勇猛,已沖到了林子之中。
他沒有蕭布衣的本事,轉瞬被幾人圍住,只見到刀光閃閃,長槍翻飛,鐵江左沖右突,竟殺不出重圍。
他這會功夫,已連殺三人,但是最少受傷了十多處。展擎天、唐正目眥欲裂,就要去救,可硬生生的忍住。
他們望向了蕭布衣,他們的職責是保護蕭布衣,而不是去救兄弟。
他們雖痛,可不能擅離職守,就如在汜水江邊那樣,誰都是想著去殺敵完成任務,而不是去救身邊的兄弟。保護蕭布衣,是他們的光榮,也是他們的悲哀!
矛盾只在轉念之間,蕭布衣眉頭蹙起,不等決定,鐵江已被一人攔腰抱住。蕭布衣才要上前營救,可鞭長莫及,只見到鐵江一刀回刺過去。
長刀入腹,穿透了鐵江的腹部,也刺入了背後那人的小腹。
只這一剎,一刀劈在鐵江的臉上,一槍刺中了鐵江的胸口。鐵江倒下去的時候,沒有說一句豪言壯語,甚至連痛哼都沒有發出一聲。
他本來是沉默的人,到死都是如此,可他就算死,也是不辱使命。他本來還可以支撐一下,但是他不想兄弟們來救他,所以他選擇了自殺式的打法。
蕭布衣心頭一痛,展擎天、唐正已鼻梁酸楚,眾親衛已露悲痛之色,可更多的卻是怒火。他們已要開戰,為死去的兄弟復仇,無論敵手如何強悍。
人只有一條命,可不過一條命而已,他們並不在乎!
可蕭布衣說了聲撤,眾人壓制怒火,已向山上奔去。要想復仇,首先要活下去,山上有地勢,可山上並沒有退路,他們這一來,豈不是自絕生路?
不過有句話不是說的好,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們先絕退路,然後傾力一戰。
林中、坡下、石後的敵手都是微愕,可哨聲一響,所有人都冒了出來,徑直追了上去。
他們一定要趁這個機會殺了蕭布衣,無論付出多少代價!
蕭布衣等人望過去,吸了口涼氣。方才蕭布衣還見到百余人,可等到追過來,才發現已增到三百人之多,可更讓人心悸的是,敵手還不斷的在增援中。
如潮的敵人中,有兩人淡定自若。在其余人奮力前行的時候,不慌不忙。
一人身材魁梧,站在那里,雙眸炯炯,宛若個將軍般出眾,讓人忽視了旁人。一人身材飄逸,雖是黑夜,仍擋不住他的朗朗風采。
二人並肩立在那里,只望著山坡上的蕭布衣。
蕭布衣刀出如電,一刀下去,就要攫取一條姓命,從不落空。他的刀已如神魔附體,閃電驚虹,數十名護衛、勇將加起來,好像都沒有他一人殺的人要多。
飄逸的人嘆口氣,「要殺蕭布衣並不容易。」
身材魁梧的人道:「不殺他,死的是我們。」
飄逸的人舒了口氣,「上山沒有退路,山巔過後是懸崖,我們用近千好手攻擊他,提防他跳崖。」
身材魁梧的人道:「我希望他跳崖,因為崖下,埋伏更多。」
「這次不知道蕭布衣能不能死呢?」
「不知道。」
「你不知道?」飄逸的人雙眉一揚,口氣中卻有深切的無奈,因為他也不知道,他曾經十拿九穩可殺蕭布衣,可還是功虧一簣。
身材魁梧的人抿著嘴唇,良久才道:「這好像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也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飄逸的人冷冷道。
「我們和蕭布衣,沒有和解的可能?」
「沒有!」聲音如切冰截雪,冷漠非常。
身材魁梧那人終於嘆口氣,「你可知道,劉文靜因謀反之罪,已被李淵下旨捕殺,到現在生死不明。我只怕,李淵知道了劉文靜的身份。竇建德難成大器,我們就算殺了蕭布衣又能如何?你覺得,我們真可以依靠竇建德翻身嗎?」
飄逸的人沉默下來,良久無語。
這時候親衛又死了三人,可蕭布衣他們,最少殺死了三十人。山腳下的三百人沒有減少,看起來只有更多。
這無疑也是一種極佳的心理戰術,當初張鎮周北邙山出兵,擊退瓦崗軍,亦是用的一樣的套路。不停的增兵,當然給敵手不斷的壓力,這種壓力,甚至可以讓敵手無望崩潰。
指揮進攻的人,顯然也熟悉這種套路。
西梁勇士沒有退意,沒有懼意,更沒有崩潰,他們利用地勢阻敵,且戰且退,他們依靠坐忘峰,讓敵手每進一丈,都要付出鮮血的代價。
可這不意味著他們沒有憂心,敵人有增無減,他們沒有退路。這些人他們可以拼力殺死,可這里是牛口,這里接近河北軍的大營,只要河北軍動用大軍過來圍剿,在場的人手,沒有一個可以活命!
蕭布衣卻還是冷靜如常。
勇士沒有建議,只能拼死抵抗。十數敵人疾步上前,看起來已要殺到蕭布衣的眼前。這時候兩側突然竄出數人,殺入到敵手之中。
展擎天、唐正已紅了眼睛,他們一出手,就取了四人的姓命。可敵手轉瞬就將他們二人圍在當中。
將西梁勇士一個個的殺掉,殺的蕭布衣身邊沒有幫手為止,這是他們的將領下達的命令。所以他們並不著急攻擊蕭布衣,只想先殺了這兩個死士。
展、唐二人身陷重圍,左沖右突,看來就要重蹈覆轍。這時候一道刀光亮起,猶如雨後驚虹,倏然而現。
三個圍攻的敵手,同時斃命!
敵手饒是再勇猛無畏,也被這驚天的刀法所凜,沒有人知道,這種刀法,是用一種什么樣的力量劈出。
蕭布衣再次出刀,一刀連斬三人,猶如蜻蜓點水,一沾即逝。
山腳兩人見到,一人臉色微變,另外一人,還是木然如常。
魁梧那人問,「蕭布衣這刀,氣勢恢宏,已非尋常招式,非有大氣勢之人難以使出。你若出手,還有殺他的把握嗎?」
飄逸那人只說了一句,「氣勢不等於武功。」
蕭布衣山腰喝道:「走!」他一刀劈出條血路,展擎天、唐正已趁勢殺出,蕭布衣斷後。他一刀在手,睥睨四方,對手見狀,稍有遲疑。
山上突然響起轟轟隆隆的聲音,兩塊巨石從山上滾落,雖緩卻讓人心弦緊綳。蕭布衣腳尖一點,已越到一塊巨石的上面。反手一推,一塊巨石突然加速滾落,已撞到一人。
那人不等慘呼,已被巨石碾在下面,血肉模糊。巨石不過稍做阻隔,加速滾落。
敵手人正多,可人多也有弊端,那就是太局促,一時間難以閃躲。若是尋常兵士,這一下,多半損失慘重,但這些人訓練有素,潮水般的散開,又是怒濤的匯聚。只聽到又是幾聲慘呼後,敵人威勢不減。這時候蕭布衣冷冷道:「射。」
只聽到『嗡』的一聲響後,明月無色。
蕭布衣終於再次動用弩機,上一次擊潰如潮的兵馬,這一次,又是什么結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