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沒捐。
可那又如何,爹爹說了,等旱災過去,就把其他人賑災的功績攬到她一個人身上,奏請朝廷,冊封她當郡主!
南寶衣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笑吟吟轉向顧崇山,「九千歲有所不知,這位薛家大姑娘,乃是蜀郡大名鼎鼎的賑災娘子,天生一顆玲瓏善心,這次旱災鬧得那么凶,薛大姑娘定然會身先士卒,不負『賑災娘子』的名號。」
「哦?」
顧崇山飲了半盞酒,笑容玩味,「薛姑娘,那你得捐銀啊。」
薛媚緊緊捏著團扇玉柄,臉色青白交加。
顧崇山是皇上身邊的人,如果給皇上知道她「賑災娘子」的名號是假的,肯定不願冊封她當郡主。
她心里慪火,卻只得勉強笑道:「督主,小女子願意捐贈兩萬兩紋銀,用於賑災。」
這么說著,心頭卻在滴血。
兩萬兩紋銀,是她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體己錢。
今夜因為南寶衣一句話,全成了泡影!
她狠狠剜了眼南寶衣。
南寶衣仗著蕭弈撐腰,無所畏懼地彎眸一笑。
夏明慧幫著薛媚,幽幽開口:「南姑娘就不覺得,這般逼著別人捐銀,太過分了些嗎?」
「在其位,謀其政。」南寶衣坦言,「難道『賑災娘子』這個名號,是白給的嗎?說起來夏姑娘和薛姑娘是閨中密友,想必與她一般心善,可也要捐些?」
這招太毒。
夏明慧是半個銅板都不願意給的,因此緘口不言,只安靜如雞地垂眸喝茶。
薛媚交好的姑娘們,生怕要被南寶衣訛錢,因此誰也不敢吱聲。
顧崇山擺弄著黑檀木珠,遠遠注視南寶衣,眉眼陰鷙。
他溫聲:「靖西侯的妹妹,真有趣啊……」
他的眼神相當危險。
南寶衣小臉微僵。
蕭弈體貼地把寬袖遞給她,「要進去躲躲嗎?」
他很喜歡南嬌嬌躲進他寬袖里的模樣。
……
一番觥籌交錯,夜宴終於結束。
停在街邊的馬車逐漸四散,只余下滿街月色清輝。
南寶衣正要登上馬車,背後傳來一聲「且慢」。
她回眸,顧崇山立在台階之上,藏藍綉煙波紋官袍獵獵翻飛,月色下唇紅齒白,是極俊美的姿態。
他嗓音低啞:「靖西侯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南寶衣想了想,落落大方地答道:「南寶衣。」
「我娘親為我取的名字,願有人待我如珠如寶,一生衣食無憂。」她望了眼正跨上駿馬的蕭弈,微笑,「九千歲,這輩子,許多人待我如珠如寶,我很歡喜。」
她的瞳眸里,像是灑滿了細碎星辰,亮的驚人。
顧崇山眸色漸深。
心臟驟然鈍痛。
像是在很遙遠的從前,曾也認識過這么個姑娘。
只是那姑娘凄苦一生,無人待她如珠如寶,也無人護她衣食無憂……
南寶衣提起紗裙登上馬車,挑開竹簾,忽然又轉向顧崇山,「九千歲。」
「作甚?」
「願您年年添福祿,事事都吉祥。」
少女笑容甜甜,俯身進了車廂。
前塵如夢,遙不可及。
她因顧崇山而生,也因顧崇山而死。
與他的恩怨糾葛,從今往後,只當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