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寶衣有些不忍地閉上眼。
方姨娘哭得肝腸寸斷,忽然緊緊揪著程誨的衣袖,視線緩緩掃過眾人。
在看見夏明慧時,她猛然抬手,尖聲叫喊:「是她,天還沒亮的時候,她用迷葯迷暈了妾身和丫鬟們,又帶人闖進禪房,抱走了泰兒!是她殺了泰兒,是她殺了泰兒!」
圍觀百姓們驚呆了!
姜歲寒搖著折扇站在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嘖,神魔劇變成了宅斗劇,如今又變成了懸疑劇!」
程誨把嬰兒塞到方姨娘懷里。
他黑著臉走到夏明慧面前,眼中的仇恨幾乎要燒毀他整個人。
「伯父……」
夏明慧畏懼後退。
程誨抬手,惡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賤人!我兒與你無冤無仇,你竟害他至此!」
「伯父,這都是南胭的主意,與我無關啊!童謠是她編出來的,小公子也是她親手丟給後山門的狗的!」
「南胭……」
程誨怒不可遏,霍然轉身,抬手就給了南胭一巴掌!
南胭雙頰紅腫,狼狽凄慘地跪倒在地。
事已至此,她哪里還顧得了其他,恨不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她仰起滿含淚水的眼眸,哭訴道:「太守大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婆母指使。她說您膝下只有程哥哥一個兒子就夠了,她還說您百年之後,程府所有財產,都應該由程哥哥一人繼承!您不知道,這些年您早夭的那些孩子,都是婆母在背後下的毒手!」
黃氏臉色慘白。
原本是來看熱鬧的,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熱鬧!
她呆滯地看著滿臉怒意的程誨,討好道:「老爺,這小蹄子胡言亂語,您定然是不信她的,是不是?她這是離間咱們夫妻感情——」
「毒婦!」
程誨快步上前,抬腳狠狠踹到她的心窩子上!
他小妾眾多,膝下曾有過十幾個孩子,可是養大的卻只有兩個嫡子,一個嫡女。
他以為是他不幸。
卻沒想到,原來那么多孩子,都是被這毒婦害死的!
堂堂一品太守的形象,早已被拋之腦後。
程誨咆哮著、嘶吼著,對著黃氏拳打腳踢,臭汗淋漓、歇斯底里的模樣,哪還有翻看《論語》時的瀟灑儒雅!
姜歲寒搖著扇子,感慨:「得,懸疑劇又變成了家庭倫理劇。」
南寶衣靜靜看著。
黃氏哭著求饒,頭發都被拔掉好幾撮,露出白花花的頭皮。
衣衫不整,滿臉都是血污泥土。
與前世那位貴態十足的太守夫人、當家主母,全然不同。
南寶衣清楚記得,黃氏從前是怎么磋磨她的。
那時她嫁過去,還不到半年。
陪黃氏來鎮南寺祈福,明明該是嬌養的少夫人,卻被黃氏挑三揀四當牛做馬,逼著她去後山溪水給她洗衣裳。
正是寒冬臘月。
溪水凝結成冰,她蹲在溪邊洗衣裳,小手凍得紅腫皸裂。
可黃氏不許丫鬟婆子幫她。
她揉搓著襖裙,覺得嫁人真是好辛苦的一件事啊!
正回憶著,幾滴溫熱鮮血濺到了她的面頰上。
她望去,是權臣大人重傷了幾名武僧。
他戰袍獵獵,在武僧之中來回馳騁,如入無人之境。
南寶衣想起,前世她在鎮南寺,其實也曾遇見過他。
那年,蕭弈已經在盛京城當了官,回錦官城辦事,恰巧路過這里。
他在溪水對岸勒著駿馬,革帶軍靴,紅衣獵獵。
他看著她替黃氏捶衣裳,譏諷:「喲,這不是程少夫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