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略顯渾濁,可是映照出的姑娘,真真如芙蓉照水。
丹鳳眼清潤瑩澈,彎起來時,像是點亮了整個寢屋。
她示意荷葉給羅娘子賞錢,嬌嗔:「羅娘子嘴巴比蜜還甜,給別的新嫁娘梳妝時,想來也是這番說辭。」
「那哪兒能啊!郡主殊色傾城,不止我這般認為,這屋里的人,誰不稱贊郡主美貌?」
南寶衣被她逗笑。
老夫人攜著南家的女眷們進來,瞧見端坐在妝鏡台前的少女,驚艷過後,便是濃濃的不舍。
老人家摟著南寶衣,正要開口與她說說話,淚珠卻先流了出來。
她透過淚眼凝視南寶衣,哽咽:「我的嬌嬌兒,已是大姑娘了……」
她一哭,南寶衣的淚意便也漫了上來。
少女撲在老人懷里:「祖母……」
江氏和程葉柔情不自禁地擦起眼淚。
南寶珠坐在旁邊哭,嗔怪道:「早知今日如此,我去年就該想法子嫁出去得了!省得留在府里送嬌嬌出嫁,平白傷心……」
一屋子的女眷,都哭了起來。
江氏擦去眼淚,急忙勸道:「母親,迎親的隊伍就要到了,嬌嬌可不能哭,哭花了妝,要給人笑話的。」
「是了。」老夫人急忙抬起手絹,小心翼翼為寶貝孫女揩拭淚水,溫聲叮囑她,「嫁到別人家,與待在自己家終究是不一樣的。凡事與蕭弈商量著來,不可恃寵生嬌,也不可讓他欺負你。若能舉案齊眉自是最好,若是將來彼此生了怨氣,嬌嬌過不下去,只管回家來。家里人,這輩子都會寵著嬌嬌……」
話到最後,老人家已是哽咽不能語。
寵了這么多年的小寶貝啊,怎么舍得讓她去別人家里吃苦。
她真想她的嬌嬌兒一輩子都長不大,不必忍受婆媳煎熬,不必經歷懷胎十月的痛苦,不必為任何男人患得患失。
她真想她的嬌嬌兒,一輩子都是被捧在掌心的小姑娘……
南寶衣哭得幾度喘不上氣。
在這一刻,竟生出不嫁人的沖動。
祖母疼惜她,她又何嘗不想一輩子陪伴在祖母膝下呢?
閨房里亂成一片。
余味焦急地跨進門檻,高聲道:「迎親的隊伍已經到府門外了!催妝曲也唱了起來,郡主,該要准備出嫁了!」
閨房里頓時更加混亂。
南寶珠哭哭啼啼地捧來一面團扇:「嬌嬌……你可一定要記得,時常回府探望我……我會一直盼著你的!」
「我記著!」
南寶衣認真應下。
她接過團扇。
金柄刺綉並蒂蓮花的團扇,扇柄垂落長長的金絲流蘇,極盡奢華。
南越盛京與大雍離的很近,受大雍國風影響,貴族新娘出閣時,常常會使用團扇遮面,須得等到洞房花燭夜,賓客們都散了,與夫君相對時,才會放下團扇露出花容,稱之為「卻扇禮」。
催妝曲漸漸近了。
爆竹聲跟著響起,是催促新娘梳妝出閣的催妝炮。
長輩們都去了前院招待賓客,年輕的姑娘們以南寶珠和程一墨為首,守在閨房里陪伴南寶衣,順便也要難一難新郎官,不叫他輕而易舉就接走新嫁娘。
南寶衣乖乖仰起頭,由羅娘子幫忙補妝。
南寶珠和程一墨等年輕姑娘走到屋外,緊張地翹首張望,很快就瞧見迎親的公子們過來了。
都是鮮衣怒馬的盛京權貴子弟,個個兒皮相俊俏。
可是最吸引姑娘家注意的,卻是那位世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