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要回營帳,南胭又攔住她。
南胭斂去那份譏諷,神態認真:「陪我走走?」
南寶衣挑眉。
南胭竟然讓她陪她散步說話,這可真是稀罕事。
她隨南胭在小樹林里散步,南胭低頭盯著腳下的落雪,邊走邊道:「你與蕭弈相愛多年,即使成親這么久,也絲毫沒有對彼此感到厭倦。南寶衣,喜歡一個人,究竟是怎樣的滋味兒?」
南寶衣詫異。
她望向南胭,少女妝容依舊精致,氣度比在錦官城時要高雅尊貴得多,只是那雙盈盈杏眼里,卻透出從前沒有的迷茫和懵懂。
原來南胭,也有不懂的東西。
南寶衣想了想,認真道:「看見他時,就覺得歡喜。」
「你看見蕭弈時,會很歡喜嗎?」南胭好奇。
可她問完,就看見南寶衣臉上噙起甜甜的笑容,連丹鳳眼都明亮晶瑩,仿佛不只是見到那個人,哪怕只是單純地想到那個人,她都會心生歡喜。
南胭翻了個白眼。
看南寶衣這副痴相,就知道她算是白問了。
走了一段路,她又遲疑開口:「我有個朋友,她每次見到一個男人,都會又開心又難過。開心是因為那個男人非常喜歡她,待她極好,這世上從沒有人待她那么好。難過,則是因為那個男人容貌丑陋,她嫌棄他不能帶給她尊榮和體面。你說,我那個朋友,究竟喜不喜歡那個男人呢?」
南寶衣怔住。
她駐足,不可思議地盯著南胭:「你喜歡顧余?」
南胭瞬間紅了臉。
她惱羞成怒:「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
「南胭,在眉州行宮時,顧余曾經強迫過你,你怎么能喜歡他呢?」
「他是被顧崇山利用金鈴操控神志,所以才——」
南胭話未說完,戛然而止。
她自知失言,籠在袖中雙手,不自覺地攥緊成拳。
沉默良久後,她威脅般看著南寶衣:「如果你敢說出去,我與你魚死網破!」
南寶衣不以為意地輕笑:「你的事,我才沒興趣往外說。」
南胭深深呼吸。
她折了路邊的一枝梅花,垂下眼簾,低聲道:「南寶衣,你自幼被長輩疼愛,大概從未嘗過缺愛的滋味兒。從小,我娘親就更偏愛南景,而爹爹的一點寵愛,則是我裝乖扮巧騙來的。我活了十六歲,從沒有人不圖回報地對我好。顧余,是個例外。
「他在宮里看見漂亮的花兒,會偷偷摘下來送給我。我讀書寫字時不許他打攪,他就乖乖躲在窗外偷看我,滿眼都是單純的溫柔。顧崇山幾次殺我,也都是他拼命救的我。他對我很好,特別特別好,可是……」
南寶衣淡淡接過話茬:「可是,你嫌棄他容貌丑陋,腦子蠢笨。」
南胭沉默。
天際處烏雲匯聚,眼見著將是一場大雪。
南胭將梅花簪到鬢角,態度逐漸坦然:「是,我確實認為,他配不上我。我對一個根本配不上我的男人,起了心思。」
她轉向南寶衣:「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她也算是發現了,這個看似愚鈍的妹妹,其實精明得很。
否則,也不會在蕭弈落魄時就抱上他的金大腿。
而她從未喜歡過一個人,偏偏還是一個那么丑陋蠢笨的人,她心亂如麻,她期望南寶衣能給她答案。
南寶衣低頭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