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上火光爛漫,滿街盛大。
一道身影,熱切追逐著高台上跳白紵舞的少女,眼神之熾熱,猶如飛蛾追逐火焰。
是年少時的楚懷修。
溫彤的淚水,悄然滴落在卷軸上。
她從不知道,有人跨越歲月與山河,曾這般愛過自己。
楚懷修看著她笑。
血液從他的牙縫里滲出,染紅了衣襟。
溫彤溫柔道:「謝謝你愛我,讓我記起,我並不是落魄不能見光的過街老鼠。我也曾是萬人傾倒的名門之女,我也曾游走在長安最繁華的坊市之間,我也曾試圖與那個心狠手辣的大雍皇後,扳過幾回手腕……」
楚懷修只是笑。
他抬起手,艱難地為溫彤擦淚。
指尖溫柔地拂拭過她的淚珠,卻終於漸漸無力地垂落下去。
他本就落拓不羈、智謀過人,生於皇家,自幼就見識過太多薄情寡義和富貴榮華,平生所念,不過是山高水遠的長安城里,那個風雅溫潤的太子哥哥,和那個給他一錠銀子的太子妃姐姐。
他何等聰慧,從接太子妃姐姐入宮的那天起,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心底如同枯草,毫無活下去的信念。
他刻意荒廢朝堂,明知南景狼子野心天生反骨也仍舊將禁衛軍交到他手上,明明心狠手辣卻又偏偏留下楚懷南……
其實潛意識里,早就知道太子妃姐姐活不長了。
她活不長,他又何必兢兢業業地打理朝堂,又何必在意南越是否山河無恙,又何必去管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誰?
她不在,他活著有什么意思呢……
楚懷修死了。
死在年少時愛慕的女子懷里,了無遺憾。
溫彤慢慢為他闔上雙眼。
她望向密道盡頭的光。
她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在等著她,但將死之人,已無畏懼。
她平靜地走向密道盡頭。
密道外,正出皇宮西南門。
籠火跳躍,黑袍凜冽的年輕將軍,眼角下一道舊疤,手持三尺長刀,身後是上百名金吾衛,站在夜色里,正冷淡地看著自己。
「沈小將軍。」
溫彤並不驚詫,姿態從容不迫。
沈議絕的聲線毫無起伏:「姑母在長安城,等你很久了。請?」
溫彤一襲白裙,弱不勝衣,靜靜立在密道前。
大雍皇後,沈姜,恨不能把她就地處死。
派遣沈議絕帶她回長安,不過是為了用她的性命拿捏小郎。
只可惜……
溫彤仰起頭。
天際處是燃燒的盛京城,火光盛大,將月光映襯得極為黯淡。
一顆啟明星,隱在湖藍色雲層之中,將出。
她莞爾一笑:「沈小將軍,夜色美嗎?」
「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