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光影朦朧,水面上隱隱綽綽倒映出男人冷峻涼薄的身姿。
他五官籠在暗色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清風瑟瑟,將他的寬袖吹得鼓起。
良久,他撣了撣袖擺:「走一趟沈府。」
……
翊坤宮。
南寶衣躺在帳中,傷口已經包扎妥當。
因為一品紅在湯里放了安神葯的緣故,人昏昏沉沉地睡著。
一品紅合攏華帳,笑眯眯地轉身:「傷口不深,養幾天就好了。說起來,微臣記得皇後娘娘從前不喜歡小師妹,怎么如今卻關心起她來了?小師妹果然招人疼。」
沈姜坐在貴妃榻上,慢條斯理地輕吹茶湯。
腦海中,掠過南寶衣為她擋劍的那一幕。
若非這姑娘多此一舉,鎮國公府的兵權,早已被她收入囊中。
丹鳳眼中掠過冷意,她彎起朱唇:「她舍命維護本宮,本宮哪有不感動的道理?卻不知如何謝她才好。」
她放下茶盞:「聽說你給她吃了那株稀罕的蓮蓬,怎么樣,她現在能否生育子嗣?」
「剛剛把過脈,倒也沒有恢復得那么快,還需要再調養幾個月。」一品紅伏案,慢條斯理地寫下調理葯方,「娘娘怎么問起了這個?」
「關心而已。」
沈姜微笑。
一品紅去太醫院抓葯。
沈姜坐到榻邊,吩咐宮女卷起華帳,把南寶衣弄醒。
南寶衣揉著朦朧睡眼,注意到沈姜,喃喃道:「皇後娘娘?」
她頭腦清明了些,正要下榻行禮,卻被沈姜攔住。
沈姜為她掖了掖錦被,溫聲道:「本宮有四子一女,阿寧、子重、青陽都已經不再人世,如今膝下只有阿衍和阿隨。阿衍性情叛逆,和本宮又有誤會,本宮不可能把皇太子之位交給他。否則憑他對本宮的仇恨,本宮余生永無寧日。」
南寶衣接過宮女呈上來的溫水。
她喝了口水潤嗓子,暗道沈皇後還挺有自知之明。
今夜過後,二哥哥殺她的心都有了。
她當然永無寧日啦!
「阿隨年僅十八,因為體弱多病的緣故,長居深宮閉門不出。平日里研究琴棋書畫,倒也算得上博古通今。」沈姜的手掌,輕輕覆在南寶衣的手背上,「你舍命救本宮,本宮不知如何回報,不如讓你嫁給阿隨當皇妃,如何?」
南寶衣手中的水盞險些跌落在錦被上。
她倉惶抬眸,沈皇後的丹鳳眼銳利而明亮。
仿佛她所有的小心思,都無處遁形。
沈皇後微笑,指尖拂拭過她蒼白的小臉:「南卿應當是願意的吧?不是說要為本宮效犬馬之勞嗎?不是說喜歡權勢更甚於阿衍嗎?未來的皇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南卿應該喜歡才是。」
南寶衣垂著眼睫,輕聲道:「微臣嫁過人,不潔之軀,恐怕配不上四殿下。」
「貞潔這種東西,不過是男人加在女人身上的枷鎖,你若真講究貞潔,那便稱了他們的意。」
「微臣,微臣無法生育子嗣。」
「無妨,你師兄會為你調理身體。」
南寶衣捧著茶盞的手,悄然收緊。
沈皇後目光灼灼,顯然是逼著她答應。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宮女匆匆進來稟報:「娘娘,沈小郎君求見。」
沈議潮踏進寢殿。
他清峻如凜凜白雪的面龐上,彌漫著陰冷。
他鄭重拱手:「姑母讓微臣做的事,微臣已經做好。還請姑母履行約定,將她發配廣恩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