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籌謀這些,確實不只是為了給族人報仇,他還摻雜著一己私欲,他想占領大雍的疆土,他想讓火族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重新繁衍,重新強盛……
風聲呼嘯而來。
蕭弈的刀刃突然直指他的眉心:「背後指使你的,是沈姜吧?她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她想要朕的命,還是想要別的什么?」
中秋那夜,沈姜曾托南嬌嬌給他送靴履。
可他不信沈姜的溫柔。
他只信她的一針一線里,都藏滿了算計!
霍啟盯著蕭弈,嘴角逐漸咧開,像是豆莢最飽滿時綻開的殼兒。
他不肯回答蕭弈的問題,只慢慢望向遙遠的北方。
秦嶺以北,平原浩瀚。
更遠的地方,是草原,是北疆,是長城和塞外……
族人的屍骨,至今仍舊留在塞外,留在北魏的土地上。
他沒能完成對蕭氏皇族的復仇,也沒能替父親完成占領大庸疆土的遺願,他甚至還搭進了一個妹妹。
他的臉頰上,逐漸淌落兩行血淚。
他支撐著爬起來,用盡最後的力氣,在雪地里朝北跪好。
他深深叩拜。
雪花飄零著落在他的脊背上,逐漸覆蓋了薄薄的一層。
南寶衣小心翼翼地看了半晌,見他再無氣息,不禁輕輕吁出一口氣。
她仰起頭,見蕭弈臉頰上還殘留著血漬,連忙取出手帕,仔細為他擦拭干凈:「心驚膽戰這么久,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么。這霍啟究竟是誰呀?為什么要針對二哥哥?」
「說來話長,下山了再告訴你。」蕭弈捧住她的雙手細細揉搓,「冷不冷?我給你放在懷里捂捂。」
阿弱挑著眉站在不遠處,小臉臭臭的。
他的父皇心里眼里都是阿娘,全然沒他這個便宜兒子。
仿佛他是撿來的似的!
雖然他確實算是撿來的……
造孽喲!
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細雪,稚聲道:「父皇、阿娘,這山高風大的,你們就不要在這里你儂我儂啦!我瞧著怪羞人的……」
怪羞人的……
南寶衣回過神,這才想起阿弱還在。
她紅了臉,連忙躲到蕭弈背後。
蕭弈彎唇,把九尺陌刀丟給趕來的十苦,走過去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腦袋,一只手就將他抱了起來:「下山去。」
父親的懷抱溫暖結實。
阿弱很少被他抱,高興地環住他的脖頸。
蕭弈又朝南寶衣伸出手:「我牽著你。」
南寶衣也很歡喜,邁著蓮步款款上前,乖巧地把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掌心寬大溫暖,令她安心。
仿佛無論發生什么危險,只要與他在一起,她就什么也不害怕了。
正要往山下走,沒提防山巔積雪太厚,這一塊地竟是積雪順著崖邊灌木叢往半空中延伸出去的,根本不禁人踩。
南寶衣一只腳踩了空,驚呼一聲,整個人朝懸崖下方墜落!
蕭弈腳下的積雪同樣迅速塌陷。
他眼疾手快,把阿弱扔給十苦,一只手牢牢抓住南寶衣,一只手取出匕首,深深插進懸崖峭壁。
可是匕首帶來的阻力並不夠,它一路往懸崖底下劃去,迸濺出大片火花,蕭弈抓著南寶衣,被迫一路滑下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