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胭注視著遍布星辰的夜空,慢慢伸出手,想要觸碰星光。
然而星光遙遠,終究是不可得的。
她輕輕吁出一口氣,安靜地站立片刻,才往天牢方向走去。
南寶衣匆匆趕過來時,南胭已經被帶走了。
貴妃殿被翻了個徹底,黑甲軍的副將高高抱起啼哭不止的顧山河,欲要把他摔死——
「慢著慢著!」
南寶衣看得心驚膽戰,連忙高聲阻攔。
黑甲副將遲疑地望向顧崇山。
南寶衣硬著頭皮上前:「攝政王,倒也不是我多管閑事,實在是這小孩兒無辜,又不是他主動要求假冒皇嗣的,他還年幼,什么都不懂呢。」
她並非戰場中人。
她也是兩個孩子的娘親,實在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小孩兒在她面前被人活活摔死。
更何況初見時,這小孩兒還曾把她當做姨母,乖巧地給她豆糕吃。
顧崇山面無表情:「斬草除根。」
「這根,也不是南胭的根呀,分明是她從別處偷來的孩子!」南寶衣絞盡腦汁,「您剛剛還說,解決所有事情之後獎賞我,我什么也不要,您把這孩子給我吧。」
顧崇山看她一眼。
半晌,他勉強松口:「這孩子牽涉了宮中內斗,按律當殺。你既求情,我便饒他一命。只是,卻得沒入奴籍。」
他性子陰郁孤僻,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勢必果決狠辣,絕不可能給人喘息的機會。
肯退讓至此,已經算是給南寶衣面子。
南寶衣不好再說什么。
心里卻道,什么奴籍不奴籍的,等她回長安,把這小孩兒一道帶回去就是了,誰還管他是不是奴籍。
她又遲疑道:「那南胭……」
顧崇山淡淡道:「你要為她求情?」
南寶衣心頭萬千滋味兒。
她和南胭雖然是血脈相連的親姐妹,但卻纏斗多年,彼此也恨了多年,要她為南胭求情,屬實有些困難。
只是就這么看著她去死,也不知怎的,她心底竟生出些許蒼涼。
顧崇山見她小臉籠著愁緒,認真道:「我弟弟屍骨未寒,南胭就唆使禁衛軍發起宮變,她是北魏的罪臣。她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南寶衣咬住唇瓣。
過了片刻,她小聲道:「可否為她保留最後一點體面?」
顧崇山頷首:「看在顧余的份上,我不會羞辱她。」
……
天牢。
夜涼如水。
南胭跪坐在地,面前的矮案上擺著毒酒、匕首和白綾。
她低下頭,從懷袖里取出一枝金山茶。
黃昏時摘下的,如今已有些枯萎。
當年她剛來北魏,顧余送她的第一件禮物,便是一株金山茶,他說這是北魏國花,他愛極了它凌寒怒放的傲骨與倔強。
他說,她像是山茶,永遠不會屈服,永遠都要怒放。
南胭輕撫過金山茶,一向充滿算計的杏眼里,逐漸流露出別樣的溫柔。
她慢慢卸下滿頭珠釵,任由鴉青長發垂落在地,用手指梳理整齊之後,才拿起那枝金山茶,一點點挽起秀發。
打扮妥當,她捧起那截白綾。
她哼著蜀地的歌謠,將白綾拋上橫梁。
隨著矮案被踢翻,星光從鐵窗外照落進來。
星光清澈如水,猶如昔年他溫潤干凈的眼眸。
「顧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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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