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哭,莫哭……」
皇後溫柔撫著她的額,梳理著少女鴉羽般的鬢角。
「這深宮啊……最無用的,就是眼淚。」
「宮中數萬宮女太監,誰不是爹娘的孩子,可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會在乎,眼淚是不值錢的。」
皇後說這些話時,燭火搖曳不定,仿佛她的情緒那樣。
「你是聰明的孩子,以棋藝上論,應該已經是國手……或者該叫你棋聖?」
葉不悔抿了抿chún,她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若是旁事,或許她會謙虛,但葉不悔棋道的確高明,自然養成一種傲氣。
「這世上事,大約也如下棋,有生,有死,有爭,有殺,就是錯亂,落子無悔……」
「你夫君有個小局,那位……有個大局。」
皇後含湖了下,但葉不悔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醍醐guàn頂,渾身一個寒戰,全部聽明白了。
怎么會?
是他!
原來是他!
錯亂的情緒,讓她一時間有些迷茫。
葉不悔纖細的雙手,下意識攥緊了錦綉裙裳。
不,正因是他,也只能是他!
身為儲君,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更不要說,自己夫君,她自然了解,才藝深不可測,能bī迫蘇子籍疲於奔命,自然只有九重台陛之上……尊貴不可言者。
「說政,你不懂,說棋,你就懂了吧?」
葉不悔心中一片冰涼。
「而今你夫君這一局,已經極其凶險……」
皇後從棋盒里抓住一把白棋。
接著。
「啪啪啪啪」,皇後執白棋連走十幾手,把白棋連成一片,包圍住一塊黑棋。
「假如換你來弈,要如何破得?」
葉不悔終是聰慧。
起初還有些困惑,漸漸面sè凝重,甚至蒼白了幾分。
她抓住軟榻,深深呼吸,凝神冥思。
「弈棋,不僅僅看棋子之數。」
終是棋聖之心不減,她迅速沉穩下來,鎮定地思考。
「白棋大局已成,黑棋要脫出,唯有行一險棋。」
眼眸垂下,葉不悔略加思考,就在另一處連續布下幾顆白子。
「大龍是很厲害,但下這幾手,可屠大龍。」
「余下散子雖多,也已經無濟於事。」
葉不悔緩緩說著。
「你這孩子,真是聰慧,我就是喜歡,看見你就喜歡。」
皇後拍了拍她的手,本來,她應該什么都不說,成功就罷了,失敗,無非一起死。
可看見她面容,她就忍不住,想說些什么。
痛苦,總比什么都不知道就死,更好些吧?
二十年前那一局,她和福兒,輸就輸在什么都不知道,而以常理猜測那位至尊,君父。
常理無論都到不了那步,可還是到了。
福兒也有妻妾,也有各方面都可愛的女子和孩子,也曾這樣與自己親近,甚至討好自己。
可一夜,全都沒有了。
從那時起,皇後就知曉,再痛苦,也比什么都不知道qiáng。
「可是……娘娘……您為什么……」
葉不悔不明白。
為什么,要與她說這些?
「你就留在我這。」
皇後的眸光隱現淚花。
「外面很凶險,我怕你出去,就再也見不著了。」
「在這宮里,是尚有些人手,如有萬一,也能護你出去。」
「你是聰明的。」
如果真有萬一,自己會拼了命,護送她和孩子,遠遠離開,甚至離開這個天下。
「您是說……刺客?」
葉不悔似乎明白些。
「你是從民間來的,不曾經歷過宮廷內院之事,所以,有所不知……這不怪你。」皇後暗然一嘆,轉移了話題,臉上卻浮現出追憶。